《红楼之宝玉遮天》宴楚

9、宝玉遮天

　　不多时，焦大就进来了，低眉顺眼的说：“宝二爷，小的已经将人把刘氏捉住，好好关起来了。只是那刘氏嘴硬，死不开口，小的无法，只能来向二爷讨主意。”

　　神瑛搁下手里的笔，淡淡道：“看来若不是她嘴硬，你也不会屈尊登门了。”

　　焦大登时心虚的埋下头。

　　神瑛冷笑一声，就对守着门的茗烟道：“你去请大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说完一顿，起身道：“罢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

　　便领着茗烟、焦大两人出了泰初斋，穿过一个黑油漆大门，来到贾赦的院子。

　　茗烟机敏，先一步去通报，很快转而小跑着回来，尴尬的搓着手道：“大、大老爷这时候怕是……不太方便。”

　　神瑛没理会，毫不犹豫的抬步往院子里走去。

　　茗烟着急，猛给后头的焦大打眼色，焦大却木着个老脸，目不斜视的跟着神瑛后头进去。
　　徒留茗烟一人跺脚嘟囔：“哎哟，大老爷也真是，这大白天的……”

　　贾赦一房的院子是从荣国府的花园处隔断出来的，进了仪门，就看到正房、厢房、游廊等等，都修葺的小巧别致，不似荣府轩峻壮丽。

　　一进仪门，就有个暮气沉沉的小厮慢吞吞的走过来，他清楚来人是神瑛，面上一愣，等神瑛掠过后，才瞪着茗烟说：“都说了他老人家忙着呢，你怎么还把宝二爷带过来了？”

　　茗烟听了更急，话都来不及说，摆了摆手便去追神瑛。

　　一路上，来往的下人看到出现在院子里的神瑛，都很是稀奇。
　　但也没有谁敢拦着神瑛，就看着他这么一路进了正房。

　　朱门大敞的正房是用来待客的，房内挂着一个“瑞集德门”匾，四个大字笔走龙蛇，筋健洒脱，颇有颜体之风。
　　神瑛便在匾下停下脚步，背着手仰头看那牌匾，指了指那四个字，问道：“这是谁的字？”

　　“这……这小的哪知道啊？”
　　茗烟看了看自己只认得一个“门”字的匾额，干干的笑了笑，又劝道：“二爷……大、大老爷他这会儿真的没空啊！咱们先回去吧！”

　　“是你祖父的字！”

　　忽然一个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瑛转头一看，便看到贾赦汲着鞋走了过来。

　　贾赦衣冠不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着中衣，外头随便披着件外裳。
　　面色蜡黄，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气虚体弱，纵欲过度。

　　一进正房，便看到少年正抬头端详屋内匾额，就算是从背后看去，也能感觉到这少年气质斐然，尊贵非常。
　　等他一转头，贾赦心中更是一跳，一句“好像阿爹！”差点就脱口而出。

　　“大老爷。”神瑛笑了笑，随口问了句安，示意茗烟守好门，便指着焦大说：“大老爷可认得此人？”

　　贾赦不去看焦大，盯着神瑛问：“你过来做什么？”

　　“焦大捉了东府那位的乳母。”神瑛淡淡道：“你是贾家袭爵的嫡长子，有些旧事，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贾赦皱眉：“东府的谁？”

　　“秦氏。”

　　“蓉儿媳妇，她咋啦？”贾赦心神还有些松散，半响后，突然反应过来，两只浑浊的眼睛扫过焦大，皮笑肉不笑道：“宝玉，你的礼义廉耻都读到哪里去了？便是荒唐胡闹，也不能把手插进隔了房的东府去，贾存周这个当爹的不管教，便由我这个做大伯的好生教你一教！”

　　他冷下脸，甩着袖子就要叫人。

　　“大老爷，好心请你去看一场热闹，你不愿意便罢了。”神瑛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说：“营缮郎秦业受过先太子义忠亲王的恩惠，他养女秦氏也不是什么养生堂抱回来的弃婴，而是先太子侧妃的亲生女儿。大老爷不会想闹大了让满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秦氏的身份吧？”

　　“胡扯！”贾赦大怒，因沉迷酒色被掏空了的身子隐隐颤着，脸上混合着震怒与惊惧：“黄口小儿瞎俎什么！”

　　神瑛听了便淡淡一笑，只是笑不及眼底：“虽无物证，却有人证。大老爷不如和我走一遭，也好捋清楚是非因果，说不准，便有什么新鲜发现呢。”

　　贾赦面色蜡黄，眼中惊疑不定，却不再多说一句。
　　神瑛见此，挥挥手对默不作声的焦大说：“引咱们大老爷一齐去看看。”

　　一行人低调的出了荣府，转脚踏进宁荣两府相间的夹道，夹道深处落着排矮房子。
　　焦大直走到左数第三间，敲敲紧闭的大门。

　　一会后，木门从里打开露出一条缝隙，缝隙后露出一只清亮的眼睛，看到焦大先是一喜，却又看到焦大身后的神瑛，大惊之下立刻想要把门关上。

　　神瑛抬手抵住门，不过轻轻一推，便把木门推开，门内的人反而被推的贴到墙上去。

　　那人见挡不住神瑛，只得讪讪的笑道：“焦太爷爷怎么把宝二叔也领来了？”
　　这人是个十七八岁男子，身高修长，斯文清秀，容长俊脸上微微有些慌乱。

　　“二爷，这是西廊下小五家的小子贾芸，我与他父亲有旧，看着他长大的，最知道他是个聪明伶俐，守口如瓶的，借他家关押刘氏，绝不会泄露半分。”焦大解释。

　　神瑛颔首，与贾赦一起进去。

　　屋内采光级差，摆设简陋，不说一贫如洗，也能称为贫民陋宅，还有股潮湿气儿，引得贾赦捂鼻皱眉。
　　贾芸这才注意他也来了，心中愈发慌乱，又是磕头又是赔罪。

　　自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兴起后，贾家家业迎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子嗣繁茂的贾家一下子膨胀起来，共分了二十房，开国后十二房留在原籍金陵不动，宁、荣亲派六房随着宁荣二府迁入京城，这个贾芸就是其中一房的族人。
　　如今的贾家大不如从前，这六房也不曾出过什么惊艳世人之才，仰赖族中祭田和宁荣二府过日子，时不时上府打个秋风。

　　其中贾芸一家又更为凄惨，他父亲死的早，全靠寡母一手把他拉扯长大，如今十七八岁的人了，也没个稳定的差事，正琢磨着怎么求到荣府讨个活计吃饭呢，乍然见到大老爷贾赦，真是魂都吓飞了

　　贾赦不理，不耐烦问：“人关在哪里了？”

　　贾芸立刻恭恭敬敬的带神瑛贾赦往房内深处走，走到最里面，他推开一扇小门，立刻有明亮的阳光射进昏暗的屋内。
　　原来这屋子直接连着一个后院，后院不大，角落处有一间小茅房。
　　一进去，便有股霉味扑鼻而来，茅屋内的环境比宁府马房还要差。

　　茗烟守到了门边，贾芸也知趣的退远了。

　　“她不见了，秦氏没有发现？”
　　神瑛扫视一圈，看向靠着墙角耷拉着脑袋的婆子。

　　“秦氏以为她回家探亲了。”焦大摇摇头：“逼着她写了封手信，虽写的歪七竖八，但到底写出来了，我竟没想到，宁府里还有这么个人才。”

　　这个世道，只有殷实人家才能让女孩读书写字，刘氏一个伺候人的奶娘居然能读会写，倒比当主子的王熙凤还要强。

　　“宫里出来的人物，会写百十来字，也不奇怪。”神瑛淡淡命令道：“取桶井水浇醒她。”
　　门外的茗烟听到，连忙跑出去打了一桶水来。

　　春天的井水极为冰冷，手指伸进去片刻就有刺骨之感。一桶冰寒的井水兜头泼到刘氏身上，很快就把她给冻醒了。
　　刘氏本来长得白白胖胖，一脸富态，经过两天的关押与拷问后，早已委顿的不成人样，此时被冰冷井水一泼，更是面泛青紫，十分凄惨。

　　“清河溪香山甲岸村刘氏？”神瑛淡淡问。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刘氏勉强抬头，声音如车轮碾过砂砾般沙哑难听。

　　神瑛却是转向贾赦：“先太子有一正妃二侧妃，正妃出身京城张氏，两个侧妃分别来自陇西李氏和清河刘氏，都是身份高贵的地方士族。”
　　“刘氏出身清河溪香，从小被刘家的买来伺候刘侧妃，后来刘侧妃入宫，她也进东宫做了刘侧妃的贴身婢女。”
　　“先太子被废，东宫被大内禁军围困，刘侧妃却在此时得孕。太子夫妇抑郁身亡后，刘侧妃把孩子生下，皇帝见她生的是个女儿，也并不在意。可惜没多久东宫起火，刘侧妃和小公主一起死在了火海里，先太子最后一点血脉也于世间消失。

　　神瑛越说，贾赦面上越是悲愤，到了最后，更是抑制不住双拳紧握，才能克制住情绪。

　　他却不管，仍不疾不徐的说：“实际上，刘侧妃在贵人的帮助下，用一个新生女婴换下小公主，由贴身婢女偷运出宫，这个婢女在火场里把嗓子熏哑了，却依然忠心耿耿，通过养生堂帮秦氏改头换面成了平民，保住一条性命。大老爷，我说的可有误错？”

　　贾赦握拳半响，颤声喝斥：“既然你知道她是忠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神瑛冷笑一下，一指弹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紫色光芒便没入刘氏额间。
　　刘氏喉咙里“嗬嗬”地嘶叫，立时疼的在地上滚起来，却又很清晰的听到一道极冷漠的声音。

　　“刘氏，我问你，小公主当真是先太子的血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