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2、故人

　　沈岩：“……我觉得……”他刚刚开口说话，无意间抬头却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这个‘醉客’其实有两层，只是大多数客人没有多到那种拥挤的地步，因此二楼很少会对外开放。此时因为是店庆才会把二楼也开放给客人聊天玩乐。
　　而通往二楼有一条黑色较为简陋的楼梯，沈岩看到的正是靠在二楼的楼梯边缘的男人。

　　一阵子没听见沈岩反驳他的话，丁迟敛不禁往他那里看过去，“你想说什么……”却看见沈岩却直直抬头望向上面的人。
　　他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自然看见了大概是沈岩眼里的那个人。
　　他在一群同样挤在楼梯的人很不一样，一身黑衣把他包裹，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都不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矮，反而有一种阴柔却又健美的感觉。

　　只是最吸引人的不过是他一头黑色快要到腰的长发，带着微微卷起来的弧度，却完全不觉得这是个女人。他就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一只手肘向后随意的撑着栏杆，隐隐露出了些被衣服绷紧的肩部线条，流畅又宽阔。
　　丁迟敛和沈岩还在这个男人身上打量的时候，一个从楼梯上上去的人应该是跟男人认识，那个男人头微微侧过来。发丝挡住了大半边的脸，但是仍能看见男人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麦色的皮肤。

　　“阿敛……我好像又可以了……”沈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正想要告诉丁迟敛他这又恢复180心跳时速的心脏复苏了，却见丁迟敛居然也把目光放在了上面的人上，“卧槽，你也看上了？”
　　丁迟敛回神，“什么看上不看上。”
　　“那个啊！”沈岩拿手里的玻璃杯举了举示意那个方向，“他肯定好看，这种美人都是从背影透出来的。”

　　“这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丁迟敛平静的说。
　　“可是你好像也不好这个吧……”沈岩看丁迟敛的语气实在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试探性的问一问。
　　“我可没有你那么明确的喜欢的类型。”丁迟敛却继续说。

　　“阿敛……”沈岩大觉不妙。
　　“你可以去试试。”丁迟敛笑着说。
　　“好。”
　　丁迟敛：“……”

　　“我喜欢你这种自信，但是，哥也不是吃素的。”沈岩撇下这一句话就立刻朝着楼上的人走去。
　　丁迟敛顺着他的目光继续看向那人，那人似乎跟刚刚的人聊的正欢，但在沈岩上去的时候戛然而止。于是他就看见那人耸了耸肩，转回头继续百无聊赖的拿着手里的酒杯。
　　他不知道为何就突然联想到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来形容他又像是恰当又像是不合适。

　　果然，沈岩跟他攀谈了没一会儿就失败了，丁迟敛看见他跟人搭讪到结束从未时间如此短且明显看得出来沈岩略微的惊愕。
　　“如何？”丁迟敛还偏要在他快到的时候问他。
　　沈岩就更加郁闷了，“靠，话题终结者就是说的他这种人吧。”

　　“怎么？”
　　“我上去跟他打了招呼，说‘你好’，他也回了一句你好。接着我肯定直奔主题，我直说了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这种暗示的这么明显他肯定懂了。结果他打量了我一下，居然从嘴里蹦出‘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咱俩撞号了’。”沈岩一股脑说了出来。
　　丁迟敛没说话，手里的杯子摇了摇晃动了杯身内的液体流动。

　　“我看，你也别去了，怪找罪受。反正你们也不match的了。”沈岩说着，没一会儿他就忘记了楼上的人转眼跑去了另外一个小萝莉那里去寻乐了。
　　丁迟敛却没动，出奇的是楼上的人也不动，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仅是靠在栏杆上都引来了不少不同类型的搭讪者，只是好像都被楼上的人劝退了。

　　他倒不是什么偏不信的类型，只是环绕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仿佛他有什么魔力，丁迟敛只要一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能主动给他变焦调距。
　　无奈观察了几轮，他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往上走。实在不行就喝完这杯酒回家睡觉去，反正他都佛系了那么多年了。

　　想着丁迟敛就抬腿往上走了，殊不知可能这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他端着酒走上楼梯，二层楼梯上男人的侧脸越来越清晰，等到他真的站在男人身侧的时候丁迟敛才猛地发现这个人居然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头，且男人握着杯子的手上的青筋可怖不难想象他跟沈岩说出那样的话确实是没有自夸的。

　　丁迟敛走神般的想着，微微站定，声音切换成了一贯对待学生或者家长时候的亲切和蔼，“你好。”
　　男人循声而望，一双带有些许冷意的眼眸撞见丁迟敛的眼中。一瞬间熟悉的窒息感突然袭来，仿佛回到了某个午后，身上都沾染了那种粘腻的感觉。

　　丁迟敛用他多年历练的应对各种突发，稳如老狗，只是失神一瞬随后又恢复了那种姿态。只是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显出了他此刻的不适感，他立刻微微一笑，声音还是平静温和，“对不起。”
　　他想立刻逃离这里。

　　说着他立刻转身，随便往一个方向就想冲出去。
　　只是被搭讪的这个男人显然不想放走他，突然伸出手准确的锁住了丁迟敛的手腕，接着一发力。
　　丁迟敛一惊，下一秒他就跟眼前这个男人调换了位置。

　　他的背抵上了二楼楼梯的栏杆，却没有任何一丝冰凉的感觉，却像是带着男人滚烫的体温一般从他的衬衫后钻入。
　　刚刚那个男人就是像他现在这样靠在了栏杆上，只是丁迟敛微微挣扎，被那只手握住的手腕似乎被握的更紧了，果然那只布满青筋的手爆发的力量是强大的，丁迟敛自暴自弃的想着。

　　“丁、迟、敛。”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随着他的靠近他一头快过腰的长发发梢略微扫过丁迟敛的手，带来些许痒意。
　　丁迟敛这才抬眼重新望进了面前人的眼里，褪去了当初眼睛里的光亮和纯真，现在方奕灼眼里的情绪浓厚却完全不达眼底。从前略微的婴儿肥已经消去，随即取代的是轮廓分明的脸，细削也锋利。

　　他变了很多。

　　“一日为师，终身为……”丁迟敛缓慢的说出来，却被方奕灼一下打断。
　　“放他妈狗屁，你这样的也配叫老师？”方奕灼眼里寒光四起，手却还牢牢握住丁迟敛的手腕。
　　丁迟敛早就没有想要挣脱的想法，从他被人抓住手腕的那一刻起，只是手腕处传来的紧致感还是让他有些微微不舒服。

　　“我是不配做你的老师，也不肖想你会再叫我一声。只是许多年没见，你……”丁迟敛是想说你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但说出来的话却变了一调，“你考到哪所大学了？”
　　“丁迟敛！”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会戳中方奕灼的怒点，他几乎是吼着说出了他的名字。

　　丁迟敛笑了笑，面上仍是温和，他说，“方奕灼，我对不起你。”
　　方奕灼的眼睛在他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用力眯了起来，手里的力气几乎要把他手里攥着的玻璃杯捏碎，他从来就不是想要听丁迟敛对他说的这句对不起。
　　“丁迟敛，你为什么还是不懂，为什么？”方奕灼因为怒气而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丁迟敛的耳边响起，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绝望与痛苦。

　　丁迟敛无动于衷，却在下一秒被人夺走了呼吸。面前的人收回了他握住他手腕的手，接着一抬手牢牢钳住了他的下巴就把嘴唇凑了过来。
　　丁迟敛感受到面前的人呼吸的急促，感受他急切的想顶开他的唇齿探身进来，他放任却也不回应，任由着压着他的人对他的强取豪夺。

　　只是过了一会儿方奕灼就离开了他的唇，望进他眼眸的瞳孔里仿佛痛苦的跟化了铁水似的滚烫，惊得丁迟敛的心狠狠一颤却仍旧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丁迟敛，我放开过你的，是你自己现在又来招惹我的。”方奕灼在他耳边说。

　　店庆的‘醉客’依旧火爆，无人留意到二楼楼梯的情况，也无人顾及。
　　“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吧。”方奕灼说。
　　“我有车，找个代驾就好了。”丁迟敛说。

　　说完方奕灼却回头看他，一头秀发微有几缕贴在了脸颊边缘，确实如他刚刚所想的那般‘翩若惊鸿’。长头发的方奕灼也跟以前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一样，一样的好看。
　　“你不也喝了酒。”丁迟敛说着拿手里的杯子碰了碰他手里的，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玻璃杯边缘抵住了嘴唇。
　　“你尝尝。”方奕灼盯着他。

　　玻璃酒杯里居然装的是一杯冒气的可乐。
　　丁迟敛：“……”
　　却见方奕灼把杯子重新放在嘴边一股气喝光了里面的饮料，喝完了还说了句，“可乐还挺甜。”

　　最终丁迟敛还是顺了方奕灼的意，让他送他回去。只是到了楼下丁迟敛却又一次后悔了，原因无他。
　　停在酒吧门口的其中一辆酷炫的摩托车就是方奕灼的，难怪他今天穿的那么……机车。

　　“你确定吗？”丁迟敛笑着问，嘴角扯起的微笑已经极其敷衍了。
　　“我没有车。”方奕灼指了指马路上飞驰而过的私家车，在丁迟敛说可以开我的之前又补充了，“也不会开那种。”
　　把丁迟敛要说的话强行吞回了肚子里。

　　丁迟敛接过方奕灼抛过来的头盔，就见他头上已经带上了，只露出一大截长而柔顺的黑发，随即长腿一迈就跨上了车。
　　无论从今晚再次见到的任何一个场景看来，这个人已经完全跟当年他见到时候的相匹配，仿佛只是同一套皮囊却换了一个灵魂。如今在丁迟敛看来方奕灼是疯狂且易怒的，在他的教师守则里，对待这种学生必须要配合。

　　“还愣着干什么！”方奕灼回头。
　　丁迟敛回神，随即也抬腿，他跟方奕灼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裤子和裤子之间连接无缝。他是瞬间就觉得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是靠的太近了，有些危险。

　　可方奕灼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抓紧了。”抛下了这句话就瞬间发动了摩托车，一下子蹿出了街道。
　　还好丁迟敛根本没有喝到醉，否则在他下车的那一瞬他就要倒地不起狂吐为先了。
　　他缓缓神，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超速了没有？”

　　方奕灼：“……没有。”
　　“行了，早点回去吧，以后少去那种地方。”丁迟敛说完就转身走。
　　却再一次被抓住了手腕。

　　“什么叫少去那种地方？”身后人微怒的声音穿过来。
　　丁迟敛叹气，一不小心好像又触到了这位祖宗的逆鳞。
　　“你自己都跑去那种地方，你却叫我少去，你是我什么人。别拿你那一套说我，你不配！”方奕灼冷冷的说。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不要总把我的话当成是……”丁迟敛说。
　　“我不要你这些自以为是的关心，”方奕灼在路灯下看着丁迟敛，另外一只手还抱着丁迟敛还给他的头盔，“丁迟敛，你现在……我为什么……”
　　“方奕灼，”这是丁迟敛今天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了，他原以为这个名字是再也不会从他的齿间流露出去了，“你不要再闹孩子脾气了。”

　　只是说出来柔和的话却再次起到了反作用，又一次点燃了方奕灼的脾气。
　　“闹？丁迟敛，原来从头到尾你只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是我的无理取闹，可我没有错，我也没有闹！”方奕灼盯着丁迟敛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隐忍不住的脾气在爆发边缘，带动着发丝都在微微颤抖。
　　“你不要总是曲解我的意思。”丁迟敛皱着眉说。

　　“可你已经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了，丁迟敛。”方奕灼说。
　　丁迟敛一愣，知道方奕灼说的不错，哪怕他现在从容自如的跟他对视，可是那样目光却不能再到达他的眼底，他亦如。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他包裹在了一片温润之中。

　　半响，方奕灼什么都没说轻轻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热意一下消散，徒留一手更易觉得冷的的皮肤。
　　“对不起，丁……丁迟敛。”方奕灼揉揉略有些疼痛的额头，那股在他太阳穴弹跳刺痛他的感觉突然又袭来，在丁迟敛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重新跨上车融入一片夜色之中了。
　　只剩丁迟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还要些许刚刚发梢划过时的触感。

　　方奕灼他本就不该给他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