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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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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六年,吴、金两国向黎国大举进军,黎军连连败退,举国上下危机四伏。
……
青山寺
“主上,北边失防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人突然窜出雪色,到他耳旁轻道。
“嗯……”黎玹撑着脸敲着手中的棋子慢条斯理的答到。一朵血红的梅花忽然从树上飘落,落在了他纤细的指间,本就近乎苍白的皮肤被衬得越发的白。
“我们……要帮吗”那一身白衣的人又低声轻问到,语气态度都十分恭谦。
黎玹垂下眸子沉思了一会儿“顺其自然便可,不必插手”
“明白了”说完,白衣男子便向远处奔去,彻底消失在一片雪色中。
一阵风呼啸而过,更多的梅花被刮落,积留在树梢上的雪也随着枝丫的摇晃纷纷飘下,黎玹坐在轮椅中伸出细长的手指接住了几片随风而落的花瓣,嘴里呢喃着“回去的日子或许不远了”
……
与此同时的皇宫正殿
“咳咳……北边有消息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着。
“回陛下,北边……失防了”一旁的公公上前扶住他道“不过黎军一向作战英勇,您也莫太担心,三皇子定会带领黎军攻回来的,陛下您还是保重好龙体为要”。
扶住的是一位坐在案几上满脸沧桑的人——黎国二十一任皇帝,黎元帝。本处不惑之年的他因战事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位老者。
“唉……”黎元帝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抬头望向窗外,一派大雪纷纷,整座皇宫被笼罩在漫天飞雪之下“倒是快过年了”他在心中默道“但愿澈儿(三皇子)和将士们在北边一切安好罢……”想到这,他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一团,眉头紧紧皱着。
“咳咳咳……”或许是因情绪过于激动,他突然又猛烈的咳起来,身子随着咳嗽声剧烈起伏着,“陛下”一旁的公公再次上前想要扶他,但被他摆摆手拒绝了“罢了……咳咳……朕无事”
咳嗽声在殿内回荡了许久才消失,黎元帝依旧望着窗外出神,眉头仍皱着,紧锁的眉间似乎藏着世人无法解决的忧事。
一旁的公公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禁担忧起来,突然就跪下了,黎元帝听到了身后的动响这才回过神,看着他不满的道“刘公公,你这是所为何意?”
“陛下,请恕老奴直言”刘公公拱手道“大皇子既已去您就该另培养皇子上朝辅您左右,如今您身子大不如往日,此事应更抓紧,您也该歇息一段时间了,龙体重要啊……”随后他便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刘公公,你跟在朕身边许久了,我的心思你还不解吗?”黎元帝用力揉了揉胀痛的脑袋,随后从案前起身虚扶了一下“……你起来罢”
刘公公的话他也懂,如今的朝上人心惶惶,他的身子骨也突然差下来,几位大臣的谋反之意渐渐浮出水面,若不立个皇子掌朝,朝廷怕是会波涛汹涌。
可他哪里来的皇子掌朝?八个皇子不是年幼,就是无能。本该继位的大皇子几日前也因战事死于沙场,对于此,他也只能感叹上天对他的不公。
刘公公似乎看出来他的想法,拱手提议道“陛下,您何不召六皇子回京呢”
他悄悄抬起双眼看了黎元帝一眼,确认他神色无异才敢继续说下去“六皇子虽身体幼时抱恙,但也已在青山寺修养多年,怕是也好了一二,且六皇子为人不骄不躁,从幼时起便智力过人,对您也十分敬重,定是个国之栋梁啊”
“你是想让朕将六皇子召回?”黎元帝深思了一会问到。
“是,这正是老奴的意思”刘公公拱手恭谦的回他的话。
“此举不可行”黎元帝坚决的答道“朕亏欠玹儿的太多了,不想再让他踏朝廷这趟浑水”他不禁皱了皱眉。
“陛下请三思,六皇子如今倒也18有余,到了嫁娶之年却无一妻,此次若是召回可以安排婚姻,且为国奉力本是光荣之事,您也未必知六皇子是否愿为之献力”面对这样的理由黎元帝倒是有些动容了。
他深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也罢,总让玹儿呆在青山寺也不行,若召回后不愿掌事便赐座府邸安排婚姻好好生活,若愿意掌事朕当然是欣慰至极……来人,传朕口谕,召六皇子黎玹回京……”
……
青山寺
黎玹坐在厢房内,肩上披着件浅清的外袍,手中持着茶盏,杯中冒出的烟雾在眼前萦绕着,他低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令人看琢磨不透。冬日的初阳很快升上地平线,阳光洒入厢房,他抬起了双眸望向窗外,初阳照印着他的眼睛,碧绿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得越发清亮。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闯入黎玹耳内,他很快回过神。来者是位身材矮小、一头白丝的老者,但由于身子骨健朗,看上去也没有苍老之态。
“师父”因为腿不方便,他只是对刚进入门内的老者拱拱手,随后又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老者“师父请用茶”
“嗯”老者坐在座位上后便接过黎玹手中的茶,吹了吹饮了一口道“炫儿,过会儿朝上会有人到,你准备一番,应该是接你回京的,你估计也料到了吧”
“是,徒儿早有预料”黎玹答道。
“真没想到皇帝那老头居然要召你回京,我还以为他把你忘了呢”老者在嘴里嘀咕着,面上是满满的不悦。
“当今圣上倒也没您说的那么老,怎么说也比您小了二十来岁”黎玹无奈的笑笑,眼前的老者已是古稀之年,身上却有着一股稚气,倒也有几分像顽固的小孩。
“哼哼……”老者不满的哼到“你还是我带大的呢,一道口谕下来你说走就走了”
黎玹笑笑回道“回皇宫是一定的,而且,徒儿还有些自己的东西没要回来,也是时候回去取了”
朝廷的人来得很快,不到几个时辰来接他的卢公公等人便到达了青山寺,黎玹和老者早已在门外候着了。
“老奴参见六皇子”卢公公一进门便很规矩的和黎玹打了个招呼。
“嗯,免礼”黎玹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便只是伸手虚扶了一下。
卢公公立起身子后便将目光转向他身后推着轮椅的老者“这位想便是邈大师吧,久仰大名”
“客气了,卢公公”邈大师笑道。
一番客套后卢公公便开始干正事了,一边吩咐着手下的人从马车上搬运东西,一边清点着货数,随行的人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待货物清点完毕后,卢公公终于回头看向他们,脸上依旧是那抹熟悉的笑“邈大师,这些都是皇上让赏下的东西,特意感谢您对六皇子这些年的照顾和救命之恩”
“草民谢主隆恩,皇上倒是谬赞了,与草民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能为皇上做事自然是草民的福气”邈大师拱手答道“此行倒是劳烦卢公公了”
“邈大师客气了”
“日后若六皇子在京城过得好了也莫忘了老奴啊”卢公公又对身前的黎玹道。
“黎玹自然不会忘了公公的”
“您这话老奴可记下了”
“六皇子可还有什么要事,若无便要启程回京了”
“并无要事,回京吧”
等黎玹说完卢公公便主动接过轮椅将黎玹推出了院子。邈大师在身后看着眼前少年离去的背影,细细回忆着:比刚来到这时高了许多倍,还记得当时还是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小孩……走到门前时,轮椅突然侧过来,黎玹正面对着他,朝他一拜“徒儿不孝了”微风吹过,黎玹的发丝和衣襟都随着风乱舞,一袭青衣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眼前人依旧是他的少年,可好像又不是了。
“去吧去吧,好像是老夫舍不得你似的”邈大师嫌弃的摆摆手,随后转身便进了里屋。黎玹看着邈大师的背影只是无奈笑笑。
眼前那抹拘偻的背影消失后,黎玹才从轮椅上站起扶着卢公公的手臂走上马车。
“驾——”们外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的转动声,直到声音渐远邈大师才走出里屋,独自来到门外 ,目送着马车沿着崎岖山路而下。
意料之中的诀别依旧令人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