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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二·浮生漫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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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分科时,邵浮生抿了一口刚接的水问她,“你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余慢慢深思熟虑后给出了答案。
她并没有偏科现象,文理科相对来说都比较均匀,之所以选择理科,不过是班主任的反复强调,理科更加灵活,再加上实验班的人普遍重理轻文,认为理科生高人一等。
“你呢?”她反问。事实上,她认为自己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可与他待在一处,总是希望话再多一些,聊得再久一些,哪怕是废话。
“父母希望我念文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陈述了父母的期待,他的眼底没有被父母逼迫的惆怅,一片平静。
她顿感意外,一般父母都会更希望子女念了理科,觉得文科不外乎是背诵,从就业方面来说,也会机械的认为理科有天然优势,他的父母倒是很不一样的。
“为什么?”余慢慢追问。
邵浮生注视着面前高挑的女生,神色复杂:“这样走记者这条路会更恰当一些。”
原来如此。
夜里,她吃完余妈妈做的深夜加餐,冲洗餐盘子,听着流水声时,细细地想,文理科于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文科似乎也很不错,可以看看蒹葭苍苍,也可以看看史书上那厚重的一笔,更可以看看地理上山河的曼妙风光,抑或是政治上的最新实事,这都是很好的知识,很好的学习机会。更何况,答题上言之有理即可得分。
理科倒是有些枯燥无味呢,机械的公式,反复的推算,如果方向错了,过程错了,结果一定毫无疑问是错的。
她突然变了主意,她想学文科,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付诸于行动。
等到高二开学时,她如愿以偿出现在文科实验班,却并没有在文科实验班见到邵浮生。以他的成绩是不可能掉落到其他普通班的。而后,她发现邵浮生去了理科班。
当真是阴错阳差,令人哭笑不得。当她在楼梯口恰好遇到邵浮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就匆匆离去。
心里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却不敢笃定,生怕自己只是胡思乱想。
她是因为他才变卦去了文科班,他明明说要读文科,却更改成了理科。理由是否和她一模一样呢?
不在同一个班,他们的距离隔了十三米,是走廊尽头与走廊中间的距离,是文科实验班与理科实验班的距离,是两个都不太开朗的人的距离。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没有什么联系的老同学,只是普普通通的校友。
她喜欢陪同英语课代表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并非是两人关系好所以难舍难分,而是她想经过他的教室,偷偷看看他在做什么。
她也并非喜欢英语课,每天雷打不动的背诵作文的固定句式,只是因为他在这门科目有优势,所以也想变得厉害一些。
交集减少,也没有办法做出蓄谋已久的偶遇,只能另辟蹊径。
高一那年寒假,她用小号加了邵浮生,为了捏造了一个学妹的身份。很庆幸邵浮生没有追问,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聊着天。
情人节那天她告诉邵浮生,“其实学校挺多女生喜欢你的。”
邵浮生似乎是来了兴致,打出几个字,“有哪些?”
没想到他会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这是属于男人的虚荣心么。
她纠结再三,很不厚道的把名字一个个打在屏幕上,点下了发送。
对方只淡淡地问,“还有吗?”
“没有了。”剩下的那个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女生吗?”她鼓起勇气问邵浮生,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小透明,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
“你猜。”他神神秘秘。
于是,她又把刚刚打的那一串名字一个一个重新排列组合,发送过去。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她欣慰有失落。
那一串名字里有别人认为的他的绯闻女友,也有才貌双全的女生,那他一一否认。
从他嘴里没有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她应该高兴的。
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在关键时刻她选择了怯懦。
她想着再等一等吧,等到高三毕业之后,她就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他,那样才是最好的时机,不耽误双方的学习,不耽误双方的前程,现在应该全神贯注备战考试。
她不知道,邵浮生早就知道那是她。
一个上线,一个下线,反复重复,周而复始,任是谁都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他以为她会说出口,甚至做好了准备,她却选择隐匿。那么,他尊重她。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有意义,并不是所有的计划都能一一实现,还没有踏入紧张压抑的高三,她就听到了一个轰动全校的消息。
邵浮生车祸去世了。
这个消息最开始只是在同学间议论纷纷,她以为不过是旁人的恶作剧或者是谣传,可当班主任也说起这则噩耗时,她才发现并不是同名同姓,也不是旁人的坏心肠,而是真人真事。
那个满怀善意的男孩,因为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学生被大货车撞死了。他本来可以免于那场灾难,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可是他的赤子之心,他的于心不忍,他的火热心肠都让他主动上前。
当地新闻也铺天盖地报道了此事,纷纷把邵浮生当作一个英勇救人的英雄来歌颂。邵浮生的好哥们还写下了长文缅怀他。
周身所有的事事物物都在清楚地告诉她,他已经不在了,哪怕这个人前一天还同骑着自行车的她打过招呼。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谁也不会预料到前一天还满目温柔地同你打招呼的人第二天就倒在血泊里,再也站不起来。
她郁郁寡欢,难过的好几天都没有吃下饭,同学问起只搪塞说是胃口不好。
他们还未体验生离就要提前一步经历死别,甚至那句话她都还未曾来得及开口道明,他就已经失去了听的机会,她怎么吃得下那香喷喷的饭菜,看着就食不下咽。
夜里她总是频频梦见他,梦见与他相处的那些琐碎瞬间。
英语课他满怀善意地朝她抛出橄榄枝,缓解了她无人搭档的尴尬,用地道的英文说出了自己的梦想。他明明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体育运动会上,并不擅长长跑的他,因为班上无人报名,还是选择了全力以赴,最后脸色涨红,气喘吁吁,仍旧说“我很好”。他明明可以选择漠不关心。
身为课代表的她,为了提高交作业率把同学在桌子上的作业收走了,却得到同学的指责,责骂她为什么要把未做完的作业也交上去时,他挺身而出,站在正义的角度,告知同学不该如此无理取闹。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
有一种猜测,放在她心里很久了,不敢去确认:他们一直是双向奔赴,只是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否则怎么会明明说要学文科实现记者梦,却一反常态出现在理科班?就像她一样,明明知道理科诸多优势,却要找一千种理由,一百个借口来说服自己:文科生也有光明灿烂的前途。
他们都不喜欢将情绪宣之于口,也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忍耐,默默不作声,可也只有他们看到了彼此的这一份与众不同。
当他的母亲来到校园为他办理后续事情时,那个从前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中年女士,像是老了十岁,面容愁苦,脸色蜡黄,神色尽是哀伤。她很想走过去,告诉那位苍老阿姨,“好好照顾自己。”
有这样一个儿子,为人父母该是骄傲又惋惜。
他应该是所有人的骄傲,也是向阳学校的骄傲,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选择了保护他人,救助弱小,默默奉献。
可是他又是何其不幸,才刚走到风华正茂,才刚看过草长莺飞,就没有了未来。她会阴暗地想,若是他没有救起那个孩子,那么他现在就活生生的在向阳学校拥有着他明媚而灿烂的前程,他会走在他步步规划好的人生,高中毕业后进入一所有名的大学,未来成为一名有人文关怀的记者,向世界传达他的声音。
只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会活在人们的心中,会活在向阳学校的光荣榜上,却不会再出现在同一届的照片墙里,通讯录上那个头像永远不会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