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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向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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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向东!
柳娟醒了,伤口的痛楚也随之袭来。那些伤口虽然都已经止血长痂了,但也而动弹不得,因为只要一动就会觉得伤口仿佛被重新撕开似的,只能躺着或坐着。
拉尔开门进来了。“你醒啦?喝点热汤吧!”他轻轻扶起柳娟,尽可能不让她感到痛,不过就算会痛,柳娟也决不会把它表现在脸上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娟是个不坦率的人。拉尔小心地喂柳娟喝汤,,俨然是个好父亲、好哥哥。
本来,甘弗肯村的规矩是无论是谁,每个人都要干活,而拉尔利用了他身为少主的特权,做起了柳娟的全天候保姆,为了不让柳娟觉得无聊,他还会和她说一些过去的事,他这时已经不在乎柳娟是否会搭理他了,因为他没有必要怀疑柳娟用生命向他证明的东西,而事实上柳娟也没有对他不理不睬。
“……六百年前,一个名叫乌希法的术者消灭了世界上所有有关的东西 ,成为唯一一个魔法师,从此魔法时代就结束了。”
“那他应该很强吧?为什么身份最低呢?”
“因为他没有收过一个弟子,而弟子的多少是魔法师身份的象征。所以虽然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是数百年来唯一会使用‘三大禁咒’的人,却只能居于低微。”
“‘三大禁咒’?”
“是的。其实原本应该叫做‘五大禁咒’的,只是后来有两种失传了。听说,这些‘禁咒’会带来莫大痛苦的灾厄之源——幸好乌希法已经灭亡了魔法。”
“他身为一个魔法师,为什么要灭亡魔法呢?这样做不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吗?”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知识在传说中,乌希法是个善妒的人,我想,也许是因为他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吧?我不懂,最强的称号真的值得人追求到那种地步吗?”
这时柳娟忽然心头一动,想道:“既然乌希法是着六百年来唯一会使用魔法的人,那么他应该回知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有该怎么回去吧?那种非自然现象,只有魔法可以解释,而且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过魔法。”于是问道:“那他还活着吗?”
拉尔笑道:“怎么可能?虽然他当时是生死不明,但六百年了,即使他是天才魔法师也逃不过命中注定的大限的。而且,作为使用了违反自然规律的魔法的代价,魔法师们通常都很短命。所以我才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啊!人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只能留下一身骂名。”他停了一下,又像忽然想起似的,补充道:“不过,他在失踪前,在休瓦伦山上留下了一把叫做‘艾塔鲁西特’的剑,传说只要得到它,就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
“你不想得到它吗?”柳娟看着拉尔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谈论“至高无上的力量”时,忽然这么问道。无论以谁的立场来看,拉尔都是个很杰出的人,难道他不想以他的条件去赢得权力、荣耀和财富吗?
“为什么?”拉尔温和地微笑着看着柳娟,轻轻摸着她的脸颊,“我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呢?”是啊,他要那些有什么用呢?他并不稀罕世间功名、人生富贵,他只想要一个即使不用语言也可以了解他、无论何时都会在他身边对他微笑的人,一个重要到可以让他的内心为之起波澜的人。
听到他的答案,柳娟笑了,他们果然是同类。在这种时候,如果是卓比克的话,他必定会发誓要得到艾塔鲁西特,他和他们完全是相反的典型。一般来说,男人们应该都会有那样的反应的,但拉尔却完全没有那种意向,也许真的如毕歇达所说,他缺少“强烈”的感情吧?
正在这时,邹健提着一只死狼,兴冲冲地跑进来,叫道:“柳娟,你看!怎么样,是我打到的!”
拉尔脸色一变,但柳娟已经看到了那只死狼。血肉模糊的伤口,扑鼻的血腥味……一切都让她想起了那个死斗的夜晚。挥剑砍过□□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手上,群狼的绿眼、冰冷的月色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只觉得一阵头晕。拉尔注意到了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柳娟摇摇头,但对拉尔而言,并不能证明什么,他对邹健叫道:“快把它拿出去!”
“啊?”邹健一愣,看着手上的猎物,着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啊,好!”于是他就提着猎物,一边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一边跑了出去。他并没有想到“狼”会引起柳娟怎样的联想,只是单纯的想炫耀一下而已。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大概除了拉尔之外,没有人会想到平素面无表情的六有如此纤细敏感的内心。
“怎么样,好点了吗?”
柳娟无言的点点头。
虽然柳娟已经表示她没事了,但拉尔心里还是很难过。“呃,那个,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沉默半晌之后,他艰难地开口了。
“没什么。你救我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意自己会受伤吗?再说,我们之间,需要说这种话吗?”柳娟用后人们为之痴迷的表情笑着,拉尔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汤老师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正在帐篷里吃晚餐。忽然杨莹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柳娟最近变了?”
邹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不,她确实是变了。”沈翔紧接着说,“她这几天的笑容比我们以前所见过的不知多了多少倍。我们同学好几年了,我也没有见过她那么美丽的笑容。”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柳娟的微笑简直和拉尔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种抿着嘴微笑的方式。”陈静说。
罗老师点点头道:“这次他们一起回来之后,感情好了很多。”
“什么?我决不允许!”汤老师大叫道,“才这么年纪轻轻,就想谈恋爱!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天色暗了,夜的幕布已经拉上,月色渐浓。
柳娟看着月色下的白被单,忽然想起那个死斗的夜晚,她似乎也曾经见过这种美到极点的在月光下闪耀的白色。模糊的记忆中,那似乎是来自一只白色的雪豹。“那时我大概累昏了头了吧?这种沙漠之中,怎么会有雪豹呢?”她想道,“不过,白色却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听说,那匹载我们回来的吗也是白色的,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白色的东西?白色的夜莺,白色的雪雕,白色的豹子,白色的马,还是说着暗示了一些什么?”
“怎么,有心事?”拉尔走进来。本来这时(注解3)应该都入睡了,但柳娟因为白天谁得太多,再加上上学时已经习惯了晚睡,所以一点睡意都没有,而拉尔也陪着她。
“没什么,今天的月很美,我想出去看看。”
“不行。你浑身是伤,怎么出去?”拉尔坚决地说。
“那,你抱我出去。”柳娟直视着拉尔的眼睛。除了拉尔以外,谁也不会相信平时总是谢绝别人好意的柳娟会说出这种话来。
拉尔也看着柳娟,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撒娇的纯真眼神,那不是看异性的眼神,而是看父亲或是哥哥的眼神,所以才那么坦然,充满了信赖,让人忍不住想宠她。他默默地点点头,像抱着最珍贵的易碎品一样抱着柳娟出去了。
星空下的草原比沙漠暗淡了许多,远处的地平线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般。风吹过草尖,发出若有似无的沙沙声,像情人的低语般温柔,混合着犹如呢喃般的虫鸣。
柳娟看着银色的圆月,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在此刻静止。
“想家了吗?(柳娟转过头,看着拉尔)我听汤老师说,在你们的习俗中,圆月代表团聚。”
“啊。”柳娟含糊地应了一声,“可是,不管相隔多远,我身体中流动的血液也是不会变的。这血液,几千年前在我的祖先身上流动,几千年后将会在我的子孙身上流动,而现在它在我和我的亲人身上流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血脉相承的联系也是不会断的,这也是我的骄傲。”
拉尔听了想道:“我虽然能够理解所谓的民族感情,但一般人这时应该会说的是父母亲友吧?”他察觉到柳娟不想提到她的双亲,但他并不想其中的理由。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自己有说了不该说的了,这虽然是他最想知道的东西,但也是最不该问的问题。他觉得他以前从没有这么笨拙过。
“你想知道?”柳娟看着拉尔。不知怎的,被她这么一看,拉尔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道出了自己的真意。
“替我把外衣脱掉好吗?我自己没法动。”拉尔一愣,想不到一向保守的柳娟会这么说。“不脱掉外衣的话,怎么解开绷带?”又是那种坦然的眼神,于是拉尔也坦然了,他伸手轻轻替她脱下了外衣。
一瞬间,一切都静止。
——里面是一层层的绷带,严严实实地裹住柳娟的上半身,从颈部到腰部。拉尔看了,只觉得一阵心酸。
“既然你问我,我就不打算对你有所隐瞒,无论什么事。”柳娟抬起右手,伸到拉尔面前,拉尔小心地托着那只手,缓缓揭开绷带……
如玉般白皙的肌肤上,暗红色的痂纵横交错着,在如水般的月色下看来,格外地触目惊心。拉尔黯然的看着,只觉得有许多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他并不是缺少感情,而是一直以来,没有遇到那世上唯一一个值得他用一切交换的人!
“怎么了?”柳娟微笑着。那笑容洗清了拉尔心中所有黑暗、压抑的情绪,因为这并不是平时那种优雅、但仅仅是礼节性的笑容,它带着世上最多的温暖,连眼神中都洋溢着暖意。拉尔一时之间竟呆住了。
这时,后面忽然有人叫道:“喂!你们在干、干什么?”柳娟和拉尔回头一看,原来是汤老师,他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叫着,“快住手!这成什么话!”他们看着他跑到跟前,一边喘气一边说:“还好我今天睡不着,看看窗外……否则的话……”
“我们做了什么了吗?”柳娟问道。她又恢复了那种一贯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
“一个男生脱一个女生的衣服,这成什么话!”汤老师气的嘴唇直哆嗦,大叫道。这也难怪,他虽然只有三十几岁,却以古板而闻名,在他的观念中“男女授受不亲”是一大铁则,更何况是这种连一般人都不大能接受的举止呢?
“那又怎样,我自己又不能动。再说,我里面又不是没有穿。”柳娟仍然毫不在乎。
“不是有没有穿的问题!”汤老师大吼。
“那好吧,替我穿起来吧,拉尔。”
汤老师一边看着拉尔替柳娟穿上衣服,一边对自己说:“他们两个绝对有问题!没错,我一定要找他们谈谈,让他们早点分手。才高一就谈恋爱,太不正常了!高中三年可是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是可以决定以后命运的关键。我身为她的班主任,必须对她的将来负责……”汤老师是个好老师,但是道德感和责任感太强,也很喜欢多虑,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无法回去,那就根本不会有高考,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根本没有意义。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拉尔抱起柳娟道。
“喂,你们……”汤老师这下可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学生敢当着他的面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怎么?她走不了啊!”拉尔道。
“那我来好了。”汤老师道。
“不,谢谢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柳娟的谢绝让汤老师恼火不已:她说不习惯“别人”碰她,那言下之意就是拉尔不算“别人”。
是夜,汤老师躺在床上一夜没睡。翌晨,他对刚睡醒的罗老师说了昨晚的事,并要求帮助。
“唉,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罗老师一边打呵欠一边说,“他们俩单独相处那么久,感情好也是难免的。”
“但我身为她的班主任……”
“别傻了,这里又不是学校。再说了,如果我们不能回去,就得在这儿结婚生子,依这儿的观念,她已经是适婚年龄了。”后面那句话罗老师是故意说来让汤老师担心的,捉弄他这个老同学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适婚?开什么玩笑!才十六岁就结婚?不行,我一定得阻止!”汤老师的强烈责任感苏醒了。另一方面,一个身为教师,却没什么责任感的男人正准备看热闹。
此时,另一个帐篷里,拉尔也是一夜没睡,天亮时,他去了他父亲那里。
“我想带柳娟去皮索。只有恩那里有人可以消除柳娟身上的伤痕。”
毕歇达看着拉尔,从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不容改变的决定,他暗暗地叹了口气,道:“你去吧。”他知道,拉尔一向很少说出自己的见解,但一旦说出口,就决不会再改变。他的预感实现了,以前那个平和、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拉尔再也不回来会了,在那次的旅途中,他改变了。但是对他的改变,他作为一个不称职父亲,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所有人都起身后,拉尔对柳娟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柳娟当然是同意的,她并不想拒绝拉尔的好意,使他难过。但是汤老师的反应就激烈多了:“什么?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单独相处更长的时间了,作为一个班主任,他必须阻止他们的关系发展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但是,只有那里才有可以完全治愈柳娟的医生啊。”拉尔看着柳娟那消瘦的脸庞。
汤老师一想也对,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让柳娟背负着那么可怕的伤痕过一辈子,于是道:“你们要去也可以,但我必须同行。”相信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我也要去!”邹健叫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学了不少剑术,可以保护柳娟的。”
“那我也去吧,”陈静也说,“我也不放心柳娟。”
拉尔和毕歇达交换了一下眼神,道:“这一路上也不少危险,你们还是别去的好。”但是,那些人根本不是会听他说话的人,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他对自己说:“这些年对我们的通缉也放松了,即使让他们同行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同行的还有舒巴珊,日期就看柳娟恢复的情形而定。
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汤老师留了下来,他是下定了决心,即使讨人厌也要尽他身为班主任的职责。
“柳娟我有点事要和你谈谈。”
“啊。”
汤老师看到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决定不再按原计划采取迂回战术,而是直奔主题。“你最近好像经常笑吧?”他虽然是准备单刀直入的,但开口时,又不自觉地兜了一点圈子,也许是因为这种有点沉重的空气吧。
“是吗。”柳娟仍然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和拉而走得太近了?”汤老师小心翼翼地问。不可思议底,他现在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是吗?”
“因为你经常对他微笑,对他的态度也明显不一样。”他老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这是他经常用的手段,以威而不怒的声音通常可达到震慑对方的效果。
“笑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感到快乐才可以笑。”柳娟淡淡地说,完全无视与对方底示威,不,应该说,她注意到了,但却轻易地抵挡住了,并且以无动于衷的态度予以反击。对别人使用这一招时,并不是每个对手都可以领会的,而领会到这一招的人,自尊心必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因为她完全无视于他的示威,就像狮子无视于一只蚂蚁的挑战一样,这种无视中,包含了绝对的力量差异和完全的藐视。
也许是因为身为语文老师的缘故吧,汤老师自觉或不自觉地隐约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我是说,你现在还年轻,不可以谈恋爱!”虽然他顾着身份,没有大声咆哮,但他明显地发怒了——支部国是恼羞成怒而已。
“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恋爱。某些方面,他很像我,但他又不是我;而在另一些方面,他又和我完全相反。他和我确实不同,但又仿佛出自同一本源。你读过叔本华的书吗?他说,同一生命在同一时间会出现在不同地方,而且都是完全的。也许我和他就是这种关系吧。我并没有想成为他的爱人。”
汤老师有些愕然,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柳娟说出她内心的想法。虽然他有些好奇,不过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不宜再进一步探求别人内心,免得徒然惹得双方都不快,还是见好就收吧。“这就好。啊,对了,我还得去工作呢!我现在都快成为挤奶的专家了。”就这样,他匆匆离开了。
“挤奶?”柳娟想道,“啊,这儿有不少家畜呢。可是我们离开时,除了马匹,并没有带任何家畜啊。”这里面也许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吧?但是,柳娟决定不再想它,因为对拉尔的信任,所以她接受“他也有秘密”的事实,也不想去探究什么。能够互相信任到地步,是许多多年的好朋友都做不到的事,但他们可以。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将来也会如同今天一样。明天,也许他们还更加信任对方,也许会反目成仇。
注解:
1 六百年前,一个名叫乌希法的术者消灭了世界上所有有关的东西:实际上,这种说法并不确切,当时仍然有一些魔道具和有关魔法的书(当然,不是教人使用魔法,而是介绍魔法及其相关事物的资料)留下来。
2 柳娟让后人们为之痴迷的表情:想象不出来的话,可以看看著名肖像画家巴派库·唐为柳娟和拉尔画的画《与花月共舞》。据说,有很多少女对着镜子,练习这样的笑容。
3 在现在二十四小时制下,应该是晚上九点(当时使用的是十二小时制)。古代的艾利安-比亚是没有夜生活的。
最后的话:我也知道这篇文过于垄长,所以在这里先谢谢各位追文的大人们。
先到个歉,因为我们期末考试将近,四级有告急,所以这篇文可能要暂停连载几周,但是请放心,下面的几章我已经写好了——在纸上(即使觉得我老土也别告诉我~),只差录入的功夫了,考完我就录入……当然,考试期间有空的话,我也会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