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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问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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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问话
林家早年只是在泸州居住,在当地算的上大户,近几代后代都比较优秀,年轻的后生头也很努力科考,一直到老太爷林云傅这一代,中举以后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八年前泸州按察使贪污案又被派去了做泸州按察史,在地方泸州地界林家老太爷咳嗽一声,整个泸州城都要抖上一抖,三年前又升了从一品的右都御史,这一年林家完成了从地方升到中央的彻底转变。
柳嬷嬷怕她受冻给她穿的厚厚的,还拿了件小披风给她披上。林老太爷住在上房万寿堂,从潇湘院过去需绕过两进院子,而且书房在万寿堂的最西边。
穿过游廊的时候看到了秦姨娘和林欣言住的蘅杏院。秦姨娘的父亲是林老太爷同科的举子,殿试的时候当时的官家在林老太爷和秦老太爷之间斟酌谁为榜眼,谁为探花的时候犯了难。最后大笔一挥因秦老太爷外貌更为出众便点了探花。后来因当时夺嫡站错位被牵连秦老太爷被斩首,族人全族流放。
“云傅兄,难得你还愿意来看我最后一眼。不知云傅兄能不能帮我了了最后一件心事。”所谓智者相惜,秦老太爷被斩首的前一天晚上林老太爷去狱中见了他最后一面。
“待我走后,可否通融一下押解我族人的官差。蜀地路途遥远,让他们少吃点苦头。倘若有幸得大赦,若妻小来投,还望云傅兄照拂一二。”秦老太爷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新皇登基以后大赦天下,秦家也赫然在册。秦老太爷本有一儿一女,儿子因年幼在流放的路上得了疫症没熬过去。新皇大赦后秦老太太携女去泸州投奔,等她们母女到了泸州的地界,林老太爷给她们置办了一座小宅子,又给了三百两纹银让她们做点营生。
没成想没过多久,因为流放的日子里秦老太太身体亏的太厉害了,又从蜀地折腾到泸州,灯尽油枯之际又将秦姨娘托付给了林家。
他父亲自小便是与秦姨娘相识的,秦姨娘肖父生的一副好皮囊。他们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秦姨娘自是想嫁入林家,但此一时彼一时,两家已经云泥之别。秦姨娘只能给他父亲做个妾室。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父亲最后选择娶她的母亲白氏,林欣然的外家虽然是皇商,说起来皇商也属于皇族的一类,阶位比官员们高,但是皇商却无实职权力。林致远就是怕娶一个母族地位高的主母进来欺负秦姨娘。
而且那个时候官中结党营私风气盛行,官家正准备打压。娶一个无实权的商贾之女对与林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林老太爷心里也自有他的打算,况且白家又有滔天的富贵。白氏嫁进林家的时候金陵城十里红妆,整整九十六抬的嫁妆塞的是满满当当连手指都插不进去。
人想着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很快老太爷的万寿堂就到了。
“二姑娘,老太爷吩咐您到了以后先进去候着,小的这就去请。”门口有丫头早早的在那候着,见林欣然来了赶紧撩起帘子。
门口迎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身穿青色比甲,梳着牡丹头发髻,头上仅仅一金累丝嵌宝蜻蜓簪,蜻蜓的翅膀镶了两颗米粒大的红色宝石,触须镶了两颗小小的珍珠,随着她走动的时候一颤一颤的。身段清瘦,一双眼睛更是灵活,只这一下子便在林欣然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次。
这便是孙姨娘了,林家老太太去了以后老太爷把身边的妾侍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因孙姨娘办事灵活,又熟知林老太爷的庶务,所以老太爷只留下了她打理他的生活日常。
孙姨娘将她引进了偏厅坐着,茶几子上正放着一杯倒好的茶,一碟菊花酥。“听下人说二姑娘来了刚刚倒好的茶,已经不烫了。”说着用手探了探杯子一脸的笑意。
孙姨娘在旁的椅子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晌午我做了一些菊花酥,你也尝尝,配这茶水是最好不过的了。”
“甜而不腻,吃完后喝口茶,茶水淡淡的苦味一综合正是合适。”林欣然手里拿着咬了半口的菊花酥赞同到。
“二姑娘要喜欢吃,一会回去带上一盒。”
“那就先谢过了。”
“咳!”门口传来一声男子清嗓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两人赶紧站起来,孙姨娘迎上前去将老太爷的披风解下来,又将老太爷的靴子换成绵软的布鞋。
“孙女拜见祖父。”林欣然马上向林云傅行礼。
往日里林欣然见了他总是畏手畏脚,行事胆小懦弱。这也使得林云傅对她的固有印象不喜。今日见她行事大方,问候声音明亮,却是和往常不太一样。
“你且随我进书房里来。”老太爷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林欣然跟在老太爷后头进了书房,前脚刚进,后脚孙姨娘便把茶水给老太爷沏了上来。退下的时候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夜晚的万寿堂及其安静,书案前的窗只斜斜的开了一个小口。进来一丝丝凉风,烛火的影子跳动在老太爷的脸上,光影让两道深如刀刻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严厉。
“你的病都好了?”老太爷终于开了口
“谢谢祖父关心,已经无大碍了。”往日里林欣然鲜少得老太爷的关注。
“今日齐小公爷的事你为何不报?”林老太爷突然提高了声量。“要不是刘大人家亲自去给小公爷上鞭伤的药,看到齐小公爷的脚腕子肿了,又翻了那身泥巴衣来,竟不知道齐小公爷在咱们落了探井了,你要知道齐小公爷要是在咱家出了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祖父莫气,一来是齐小公爷不让孙女声张,二来今日我爹爹婚宴,家中高朋满座,若是报于祖父知晓,新郎父亲中间离席必定引起众人猜测,三来孙儿确认过当时齐小公爷当时并无大碍。”林欣然赶紧跪下。
“再说,齐小公爷怎么说都是在咱家落的探井。他不愿声张自是最好,众人皆大欢喜。就算此事暴露,是齐小公爷自己遣了随从自己逛到偏僻的院子里的。此事关乎咱家的也只有孙女一个人而已,孙女今年才六岁。大将军和长公主也不好为难我一个六岁孩童吧。”林欣然仔细一字一句的和林云傅解释到。
“不知祖父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林欣然问道
“自是刘大人写信来说的,问你是不是跟家人说起此事了?又担心我与你父亲知道此事怕长公主怪罪。告知我齐小公爷并无大碍不用担心。”林云傅从书案上拿过来一页信递到她的眼前。
“想必刘大人带齐小公爷来咱家的宴席长公主和燕国公并不知晓,现在齐小公爷不想声张此事,对于我们两家是最好不过的了,祖父莫要担心。说着将那页信纸又放回原处。
林欣然一愣,原放信纸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印章让她眼神一紧,寻常人可能看不懂,但是前世孙清阳在刑部任职林欣然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奥妙的,看上去只是一枚非常普通的学习印章,底下也只是刻着学无止境四个字,可是印章上头刻的虎头却是大有来头。
林欣然若无其事的将信纸放了回去。
“刘大人也怕担责任,好赖齐小公爷去他家就是养伤的,这是与您通气想两家把这事瞒了下来。”说完又走回原位,只是没有再跪下。
这件事林云傅这个老狐狸自是不担心,不然收到信的时候就把林欣然拎来了,哪还能等她睡醒。只是作为家主,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而且还关乎王公子弟安危竟然都不知道。
林欣然在这个家中一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生性胆小,又没了生母平日里更是安静。其实她小时候并不如是如此的,刚牙牙学语的时候她也是很伶俐的,嘴甜喜欢叫人,府里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只是四岁那年不知道误食了什么东西,高烧不止,连连烧了两日。头前来了好几波郎中,也只是知道是吃错了东西,但是真正的原因却是不晓。后来林云傅去求了太医院的院使来,高烧总算是退了,可这病是好了,醒来以后这性情却是大变。
平日里不仅少言寡语,成日只喜欢呆在自己的院里头,也不愿意见生人。在林老太爷的印象里这个孙女见了他连话都说不明白。平日里根本不敢往他身边凑,今日一番问话一字一句分析的面面俱到,当下就缓和了神色。
“好了,你退下吧。只是你要记住一句话,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什么事都要报于长辈知晓。”林老太爷挥了挥手。
“是,祖父也早点休息,孙儿先退下了。”说着便退出了书房,在偏厅的孙姨娘听见声响将她的披风从架上拿了下来,又蹲下帮她将披风穿上。
“姨娘的头发好黑好顺滑啊,上次我舅舅带来了宫里最时兴的香发木樨油,听说那木樨油里加入了西域的一种特殊香料。用完后头发柔顺服帖,而且有异香。明日我让孙嬷嬷给你带一瓶过来。”林欣然看着孙姨娘的头顶说
府里人谁不知孙姨娘最是爱美,而这木樨油又是宫中之物。虽然说孙姨娘什么没见过,但是这礼是送到点子上了。
“那就谢谢二姑娘了。“孙姨娘显然是还没有适应转变后的林欣然,差点接不住她递过来的眼神,但还是马上挂上标准笑容将林欣然送至门口。
嬷嬷提着灯笼在前面,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儿跟着,夜色拉长的人影犹如大人一般。“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也是个可怜的。”孙姨娘望着夜色喃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