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红尘歌》何其乐

2、清誉

　　屋子里的沉香依旧袅袅散出馨香，屋子里的娇声软语却都不见了，围坐在紫檀桌边的，自然是陆小凤、司空摘星和厉南星。

　　厉南星口气平和：“照陆大侠的说法，你没有让司空大侠去徂徕山拿过《择丹录》？这一切只是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清朗的眼神注视下，陆小凤竟然有些忐忑的感觉：“不错，就是这么回事，是你们误会了，我相信盗书的另有其人！”

　　厉南星看着陆小凤佻达的笑容，慢慢点头：“好，名满江湖的陆小凤说这话，我信你！”说着，长身而起，微一拱手：“告辞！”
　　拿起搁在桌子上的长剑，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面面相觑：“这件事就这么算完了？？”
　　陆小凤皱眉道：“徂徕山的厉南星，天魔教的后人啊！这么算完，太简单了吧？”

　　“据他所说，天魔教圣书《百毒真经》是研究毒物，炼化异种真气的书，这《择丹录》就是他们厉家一脉相传的择药治病的书，弄丢了，没这么容易罢手吧？”司空摘星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小凤脸色。

　　陆小凤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事关重大，你还胡扯到我的头上？我就怕这天魔教人行事诡秘，明着不来，暗着来！那就麻烦大了！”

　　司空摘星无所谓的撇嘴：“你是好朋友嘛，不扯上你，扯谁？”

　　陆小凤气歪了嘴：“说！真的不是你拿了？”身形一长，疾拿司空摘星的手腕。

　　司空摘星早就提防着呢，身子猛然向后一倒，翻出花窗，滚到了二楼的瓦沿，哈哈一笑，趁着夜风飘然远遁。

　　留下陆小凤倚栏迎风一脸苦笑。

　　月光拖长了身影，青石板路上映着月光，有莹莹如霜般的反光。

　　厉南星静静地踏着月光，面色平静，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得出内心并非没有波澜。

　　厉南星的结义兄弟金逐流拖着拐剑，灰溜溜地跟在后头，配上一身叫花衫显得好不颓丧。

　　走了许久，已经是木渎城外的香溪水畔，清浅明澈的溪水在月光下流动着浅浅的光影，夜色里，白兰花的香气在水边浮动，晕染了一溪月光。

　　厉南星停下脚步，在水边大石上坐了下来，金逐流疾步跟上坐在了一边：“厉大哥，你说怎么办？陆小凤说不是，你就相信了？《择丹录》一丢，我们立刻四处寻找，附近三十里方圆，只有司空摘星这一个外来的高手，而且这可是盗仙啊！不是他会是谁？”

　　“陆小凤看上去随性，但是我觉得他没有说谎。”厉南星沉吟道：“我们也不忙着找，这书虽然重要，但终究和《百毒真经》不一样，是本救人的书，我想偷拿的人只怕也是为了救人，就算了吧！”

　　金逐流急了：“这书是我借了给红英看的，弄丢了都怨我！不行，我去跟着那司空摘星，总要叫他把书拿出来！”说着，跳起来就打算冲回木渎。
　　厉南星手一动，连鞘的长剑一横，挡在了金逐流跟前：“算了，我回徂徕山了，这事我不怪你！”

　　金逐流还想再说，只是看厉南星平静如水的眼，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耳边蓦然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夜风拂过枝桠或是野猫轻轻踏过枯草的声音。

　　金逐流内力精深，反应极快：“谁！！出来！”铁拐一动，银光乍现，暗藏其中的短剑已然出鞘。

　　“好耳力！”有个声音笑哈哈地带了些尴尬，从溪边的大树上跃下一个人，锦衣长衫，俊朗洒脱，正是陆小凤。

　　厉南星这回也沉了脸，冷声道：“陆大侠，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陆小凤怕两人明的不找麻烦，暗地里下绊子，本想悄悄跟着两人看个究竟，却不料先被识破行藏，有点儿心虚；适才，那青年在月光下斩钉截铁地说：我觉得他没有说谎……这句话却令陆小凤心内欢喜，因此此际站在那里，脸上也带了三分喜形于色。

　　看在厉南星和金逐流眼里，这位陆大侠可是有点行止诡异、表情轻浮了，两人都是暗暗皱了眉头。

　　陆小凤打个哈哈：“月色不错，出来走走，两位好巧！？”
　　厉南星沉了脸，说道：“陆大侠，原本我也相信不是你拿了书，此刻，阁下的行为教人不怀疑也不行呐！”

　　陆小凤一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金逐流嗤之以鼻：“我早说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诚实之辈！”

　　陆小凤脑子转的很快，脸色也转得不慢，眨眼间换了一脸严肃的神情：“两位误会了，其实，我跟着两位还真是有些误会。”看看厉南星和金逐流都没有不耐的神情，陆小凤继续侃侃而谈：“我陆小凤一世英名，居然有人借我的名义做下此等鸡鸣狗盗之事，实在不能久这么算了！厉兄离开后，我觉得还是要解决此事才是道理，因此，赶上来就是想要和厉兄一起找出此事症结所在，还我清誉！”

　　看着陆小凤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慷慨陈词，厉南星和金逐流面面相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金逐流说：“那司空摘星鬼鬼祟祟的，焉知不是你俩合伙偷拿的东西？”
　　陆小凤大义凛然：“一定是有人借了我的名头陷害我！司空摘星如果真的做了此事，我也绝对不放过他！”
　　厉南星道：“江湖传言，司空摘星和陆大侠极为交好？”
　　陆小凤下意识否认：“一般认识而已啊！不熟！不熟！！”

　　极远处的木渎城里的一家小面馆里，司空摘星猛然间觉得鼻间发痒，一个喷嚏将口里的面条喷出去老远，惹得其他食客纷纷避走。

　　司空摘星搔搔脑袋，疑惑地道：“那个龟儿子在说我坏话？？该不是陆小凤吧？？”

　　正午，阳光撒在青石板上，看得见石头缝里的碧绿苔藓。

　　小小的巷子只有一人可过，对面过来的行人都要侧着身子才能相错。两边都是大户人家的高墙，向上一望，唯有一线窄窄的蓝天。

　　巷子曲曲折折，来往的人极少，唯有偶尔自白墙上垂下的一缕青翠的爬藤为这里增添些生机。

　　厉南星跟着陆小凤在这巷子里已经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这巷子幽深宁静，仿佛没有尽头，就要这么一直走下去似的。

　　前面的身影挺拔修长，一次都不曾回头，就这么默默的走着，似乎笃定身后的厉南星一定会跟着似的。

　　厉南星有点好奇，眼前的这个陆小凤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初次相见，厉南星心下对陆小凤那样偎红倚翠，浪荡不羁的模样毕竟有些微词。虽然个人品味不同，厉南星不会随意去评论他人，但是对于这类浪子，厉南星不屑与之交往。

　　接着在香溪水畔相遇，厉南星对这个久已闻名的浪子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看法：一、此人轻功极佳，武功之强，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只是为何会这样不经意的露了行藏，却是有些奇怪。厉南星此际当然还想不到，陆小凤仅仅是因为听闻有人初一见面就对其报以信任，得意忘形而已。二、此人只怕未必如表面上这般沉溺风月，看此人神色转变之快，可见此人非同寻常。同样，厉南星虽然不会幼稚到相信陆小凤所谓洗净污名的胡说八道，但是对于陆小凤忽然如此热心地主动提出相助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此刻，在这长巷里漫步而行，厉南星对陆小凤却又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触，虽然没有言语和交流，但前方那宽阔的背影却和昨晚笙歌里的陆小凤有些不一样，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寞。

　　厉南星忽然想到：陆小凤这样混迹红尘，醉生梦死的浪子，也会寂寞吗？或者，这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呢？？

　　转过不知道第几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一棵郁郁苍苍的大榆树矗立在巷子尽头，榆树下一口八角井，带着岁月的印迹。

　　榆树极大，笼着方圆五六 _丈的阴凉，令这狭小的巷子一下子开阔起来，而在这榆树的后侧是一个园子，园门朱红，却不张扬，除了门上的咬环铜狮扣，就再无花哨的装饰。

　　陆小凤过去，轻轻叩响铜环，低哑的响声打破了小巷的安宁，惊起几只树荫下觅食的麻雀。

　　厉南星看着这不见牌匾的大门，禁不住问道：“陆小凤，这到底是哪里？”
　　陆小凤：“花家别苑。”
　　“花家？”厉南星想起了江湖传言：“富甲江南的花家？”
　　“是！”陆小凤侧耳倾听，门内已经有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厉南星看着略显斑驳的白墙和彩漆剥落的大门，对这江南首富的花家倒是有了些好奇。

　　想一想，又向陆小凤问道：“陆大侠，你说一定要找出偷拿医书的贼人，不知道带我来花家有何用处？”
　　陆小凤笑嘻嘻的：“花家生意大，人手多，消息自然灵通，我找他们打听一下消息。”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僮，梳着总角发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客。

　　看清是陆小凤以后，就直接侧身让路：“陆爷，好久不见了，这位怎么称呼？”显然和陆小凤颇为熟稔。
　　陆小凤大步走进去，点头笑道：“小角，这位是厉公子，我带他认识一下你家公子。”

　　小角很有礼貌地向着厉南星作揖问好，看得出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孩子，僮仆如此，可见主人的气度，厉南星对这位久已闻名的花家七少不由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