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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要相信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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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惊雷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裴横江手里的匕首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江留夷面前。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愣了几秒,江留夷才反应过来,猛地跨出浴桶,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披在身上,惊恐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这才发现裴横江肩上的两个小纸人都不见了,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被他弄走的,怪不得完全不知道他出了茅屋。
裴横江不语,脸庞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他握紧手里的匕首,脑中快速盘算着是要与江留夷鱼死网破还是找借口先糊弄过去。
他还没有做出决断,却见江留夷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猝不及防地给他施了个禁言咒,紧接着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裴琅出关了,你看过了就马上给我走。”
他就知道裴琅贼心不死!还一直心心念念伺机报仇!他实在是受不了一枚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了。
江留夷拽着裴横江终于赶到裴琅渡劫之处史,却发现九道天雷已经劈完了八道。
裴琅站在滂沱大雨中,小小的身体岿然不动,眸光死死盯着黑暗夜空中即将劈下的最后一道、也是威力最强的那道惊雷,灵力瞬间包裹住身体,化作一道光剑直冲天际,以霹雳之势与天雷狠狠相迎!
轰!
巨大的灵力冲击瞬间引起铺天盖地的狂风,吹得江留夷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真的是练气升筑基会遇到的雷劫吗?
他才刚穿进来,不要骗他!
待灵力波动终于平息,江留夷才勉强从四散开的烟雾里看见了处于灵力旋涡中心的裴琅。
少年单膝跪地,清瘦的脊背随着喘气距离地起伏着,昭示着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恶战。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他猛地抬起头,一眼看见了江留夷,眸子倏地亮了。
“师尊!”他开心地叫了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待到了跟前,他才发现师尊身边还有一人,师尊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他的表情立刻委屈了起来。
“这是谁?”裴琅指着他看向江留夷,目光中满是委屈和控诉。
被裴琅小狗般直勾勾又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江留夷恍然有一种自己渣男出轨被抓包的错觉。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正要解释,忽然听见旁边的人抢先一步开口道:“我叫裴横江,是你的哥哥。”
江留夷一愣,前龙傲天什么时候成裴琅的哥哥了?
而且他不是给裴横江下了禁言咒吗?他怎么解开的!
江留夷张口正想反驳,手却被暗示性地捏了一下,耳边传来裴横江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想我把血蛊之事告诉裴琅的话,你最好闭嘴。”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弄得江留夷很不自在。他微微侧头避开些,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忽然不想离开了,师尊应该不会怪我出尔反尔吧。”他冷冷笑道。
啥?你在开玩笑吗?
江留夷快被气炸了,他忍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等裴琅出关能把这尊大神送走,结果人家说反悔就反悔!
但这人是个激进的危险分子,逼急了真的会把血蛊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龙傲天,而是两个龙傲天的怒火!
想到自己被两个龙傲天报复的惨烈场景,江留夷默默地闭上了嘴。
算了,还是等裴琅不在的时候再跟这小混蛋掰扯吧。
一旁的裴琅见两人在肆无忌惮地咬耳朵,心中酸楚的火苗更甚,也不管自己才刚刚历完劫,灵力不足,一把拔出剑来指着裴横江,怒喝道:“你撒谎!我从小就是孤儿,从来没有什么哥哥!”
裴横江紧紧捏着江留夷的手,见他闭着嘴不吭声,心下得意,看着裴琅道:“我小时便因为水灾和家人失散了,你那时未出生,爹娘自然没跟你说。”
裴琅对他的话依然半信半疑,目光黏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语气依旧不善:“那你和师尊是什么关系?”
仇人关系!江留夷在心里大喊。
但他有把柄抓在裴横江手里,只能陪着他演戏:“师尊在路上恰好遇到了他,想着琅儿很久没有见到过亲人了,便想让你们团聚一下。”
听了江留夷的解释,裴琅心中微微一暖:原来师尊是为了他才把这人捡回家的。
便放柔了语气道:“师尊便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不需要和其他身份不明的人认亲。”
江留夷很是欣慰,不愧是他养出来的崽,一眼就识破了裴横江的谎言。
他扭头看了眼裴横江,满脸无辜的表情,意思是:你看,裴琅也赶你走了,不关我的事。懂事的话你现在赶紧跑路吧。
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中都明晃晃地写着“快走吧”三个字,裴横江忽然萌生出自己真是多余的想法。
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阵酸楚。
但是他当然不能让那小人如愿。
虽然江留夷似乎也没有像对自己一样折磨惩罚裴琅,而是体贴照顾,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真正的师徒一样其乐融融。
如果忽略了血蛊的话。
想到血蛊,裴横江的眸色一暗。他上山来本就是想看看裴琅过得好不好,裴琅历劫时他见江留夷一脸紧张,更是细心地准备好了补充灵气的丹药,还真有一瞬间以为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他便出言提及了血蛊暗暗试探那人,若是他连血蛊也未下,自己便能够放心离去。
然而到底是自己低估了那人的虚伪程度,没想到这一世他竟是换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不仅下了血蛊,还想用虚情假意的温柔一点一点磨掉裴琅的防备,方便下手。
他要趁裴琅还没有完全被这小人蛊惑的时候将他及时救出苦海。
“你看这是什么。”裴横江看向裴琅道。他从袍袖中掏出了一物。
待看清他手中的物事,江留夷和裴琅皆是一愣。
那是一枚半月型的玉佩,玉色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裴琅盯着那枚玉佩,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会有这玉佩……”
他慌忙解下腰间一直悬着的荷包,手忙脚乱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江留夷也是目瞪口呆,作为看过原著的读者,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裴琅的父母曾是修真界著名的神仙伉俪,这对玉佩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裴母在诞下裴琅之后就将自己的那枚当作护身符送给了裴琅。之后没多久,两人就遭遇了不测,另一枚玉佩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竟是被裴横江找到了。
裴琅依旧不敢相信,他一把拿过裴横江手中的玉佩与自己的拼在一起,竟然吻合得天衣无缝。
“这玉佩本就是一对,娘给了我一枚,给了你一枚。”裴横江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嘴角扬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这下你总该信了吧,弟、弟。”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裴琅终于慌了手脚,茫然无助地抬起头,看向江留夷,喃喃道:“师尊……”
“跟我走,离开这个地方。”裴横江对他依赖江留夷的样子很不满,用命令般的语气道。
他又暗暗地捏了下江留夷的手,示意他开口说话。
在那些孤苦无依的岁月里,裴琅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还有亲人在世的情景。他会是很厉害的人,会在他受人欺负的时候从天而降,潇洒地解决一切麻烦。然后笑着对他说,裴琅,我带你走,我们一起生活。
然而现在他的美梦成真了,真的有一个自称他哥哥的人想要带他走,可他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棠溪山已经是他的家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能唤起他无数美好的记忆。
他不想离开,他留恋这段日子的温暖,也舍不得师尊。
而且,他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心生排斥,就算知道了他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依然产生不了亲人之间的熟悉感。
裴琅心下已有了决断,他将玉佩递到了那人的面前,声音坚定地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没有离开的必要。”
裴横江颇觉恨铁不成钢,他不想再和裴琅费口舌,直接拉过他的手,转身就想走。
江留夷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把裴琅拦在了身后,对裴横江假笑道:“琅儿今日刚刚历了雷劫,身体疲顿,若是实在要走也等明天吧。你做哥哥的最是心疼弟弟了,应该不会反对吧?”
裴横江难得地被他噎住了,张了张口,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裴琅在江留夷身后也探出头来,似乎有话要说,江留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也不迟。”
他好说歹说才把崽子哄回了房间,给他塞了一大把补充灵气的丹药,点上安神香,帮他盖好被子,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他看了眼抱臂靠在墙上正冷冷看着他的裴横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跟我过来。”
一进卧房,江留夷仔仔细细地给整间屋子都下了禁制,不放过一个角落,生怕裴琅来偷听。
裴横江见他如此,冷笑出声:“你倒是小心!”
江留夷已经对他这种浑身带刺的状态麻木了,不跟他多废话,直奔主题道:“你说吧,为什么又不肯走了?”
裴横江往椅背上一靠,轻哼一声道:“自然是要防着你,免得你像对我当年一样,又对裴琅下手。”
江留夷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他可是在街上被偷东西就要砍人家手的暴躁老哥啊。
裴横江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半晌,他扭过头去,声音艰涩地开口道:“这世上受过苦的裴琅,只需要有一个就行了。”
江留夷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也有些动容,忍不住也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坚定想赶他走的心也动摇了。
最后经过谈判,两人都决定各退一步,江留夷默许裴横江能够住在山上,和他一起养裴琅,而裴横江则答应暂时和他休战且将血蛊之事保密。
怕他又反悔,江留夷还将约定写成了一纸契约,两人皆用指尖血摁了印,算是以神魂做了约定,若是一方毁约,便会落得神魂俱裂的下场。
收起契约,江留夷才松了口气。
虽然两人都不是很情愿,但好歹能达成一致,也算是皆大欢喜。
而对此只有一个人非常郁闷,那就是裴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