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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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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能体会吗？那种明知道死亡就在某个拐角处等着，但又不甘心地想要尽力将生命再延长多一点点的感受？”
这是“灰民的儿子”李正动在见水市高级法院作为新南区侵占案控方证人发言时怒斥合作开发会公司代表的话，在这之后不到四十八小时内发生的他的死亡，恰到好处地为这番话提供了生动的注解，并将它钉在了一部分人心里。
萧然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但此时，远有视卓追杀近有灰民提防的此时，她好像又有了新的理解。
“你觉得我们能搞定这一波吗？”不紧不慢缀在萧然斜后方的问荆忽然问道。
在佣兵小队里，问荆是萧然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位朋友。他们一起闯过太多的难关，因此萧然知道，如果不是十分不安，问荆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我觉得就能说了算的话……”萧然抓了抓自己柔软的头发，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然的回答没有偏离问荆的预想。他搔了搔脸颊上才过了一天就争着出头的胡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和那个地方太像了。”
前方的萧然眉毛微微皱起。问荆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忍受不了酗酒家暴的父亲而离家出走，却被诱骗进一个地下生化实验项目，成为实验对象。百分之十三的理论存活率，他幸运地活了下来，更幸运地因为只是半成品而被项目负责人放弃，这令他获得并抓住了逃跑的机会。
可惜的是，在后来问荆有了能力，回去报仇的时候，项目地点已经人去楼空。无法为仇恨画下完美句点的他，时常还能在梦里听见过去自己的哭喊。
“我知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
“听起来你已经有了计划？”
萧然点点头，说；“毫无疑问，我们得躲一阵子，远离网络。我一直都觉得人和网络的关系太亲密了，偏偏大家只盯着便利这一点好处。”
问荆忽然感到有些不对：“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总算我们大家都和你一样倒霉了？”
“对你们来说叫倒霉，我是天生的，只能算天赋点歪了。总之，我知道一些安全屋的地址，我们可以偷偷借住一阵。”
“喔……”
萧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满脸暧昧的问荆。后者并未被此吓倒，反而冲她扬扬眉毛，玩笑道：“这么说来，和警长小姐谈恋爱，也不算亏嘛？”
“闭嘴，我她妈亏大了。”
“你知道你这样等于默认……”
萧然想要怒喊一声闭嘴，再爆锤问荆一顿，但无奈这会儿时间场合都不允许她大张旗鼓地暴力灭口。因此她只能将自己的愤怒压缩成一根中指，然后回过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哎，哎，别这么生气嘛。”腿长的问荆只是稍微赶了两步，就追上了萧然，“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在这年头，还能正常地谈个恋爱，哪怕最后吵架分手了，你们俩其实都很幸运。你也知道，沈博士和隔壁主管地下恋爱了三个月，最后人家腻烦了，甩甩手就把她送到个高危项目里当炮灰。亨利雷就别提了，他爸刚英年早逝，他叔叔就让他当时正交往的女友给他下药，确保他患上逆行□□症。至于我和宗伯，我们已经打算六十年后相依为命，不去挑战现有社会爱情观。你虽然出生天赋点歪了，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准你换到了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别说了，你不明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都这样说了，萧然当然没法再对他生气，只好简单地应付他：“简直就是病毒。”
“唉。”问荆摇摇头，转而说道：“我只希望你想好了怎么向他们解释安全屋的来历。”
“他们没你这么大的胆。”
这个笑话不出所料地逗笑了问荆，也成功地终结了这个话题。两人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绕了一会儿，总算来到半封闭式的中庭。中庭靠近浮空车通道的一侧是本层的车库，另一侧则是一些便利商铺。此刻是星期四下午三时十六分，大部分的商铺都开着，但客人并不多。
能够为佣兵小队补充补给的黑市交易点就隐藏在这些看似正常的商铺里，不过要想一间一间地去问，显然是不现实的。
“怎样，用你的办法还是我的办法？”
“啥？”
“你的办法就是去找个帮派头目打听，我的办法就是去一家插件工作室要求植入一种非常稀有的插件。”萧然耸耸肩，道：“我觉得这会儿怎样都行，你挑一个？”
“你就得秀一把，是吧？”问荆想了想，说：“我们手头最主要的交易筹码是弹药，主要需求是种类驳杂的生存物资。找帮派估计比较对口。”
“你说得对。”
萧然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位坐在赛博网络体验店外吸电子烟的朋克女性身上。她顶着一头显然是用毛囊染料染出来的银灰杂毛，简单地穿着灰黑色的皮背心和镶钉牛仔裤，毫不顾忌地露出大片肌肉和闪冷光的义肢。右胳膊上印刻的长镰纹身是真夜帮的特征，纹身在白昼的光线下透出的黄铜光泽说明她是个角头。在安居房大厦里，这个等级的头目几乎就可以说一不二了。
问荆顺着萧然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真夜帮角头，他忍不住露出有些坏心眼的微笑，“你去接触，我帮你望风？”
萧然嫌弃地哼了一声：“行啊，不过你可得小点心，这里不是我们主场。”
”说得就像我们经常主场作战一样。“问荆指了指自己左耳耳廓上听觉插件外露的控制端，示意萧然用小队通讯系统保持联系。在收获一个不耐烦的点头后，他便静悄悄地走开了。
绝不能简单地将所有牌摆在明面上，这是在这个世道活命的第一法则。一个人可以轻信，可以鲁莽，可以犯任何一种错，但只要他保留着后招，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虽说帮派不可能把精英力量放在一栋安居房大厦里，但在这个微妙的时节，萧然和问荆都认同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说到谨慎……
萧然再看了一眼那位真夜帮角头，抬手拉开夹克拉链，把T恤前端从裤腰里扯出来，在衣角处撕开一道口子。她低头看了看改造后的这副衣着，决定这已经是自己在短时间内向朋克进发的极限了，余下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一套真能干扰对方的判断。
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摆出最张扬骄横的表情，向赛博体验店门口走去。
“你好，你缺弹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