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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叹(皇帝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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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场上的波涛暗涌,不比后宫简单。
我十岁那年,父皇突然驾崩,我是他唯一的皇嗣,这个皇位,便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我的。
摸爬滚打十余年,我一步一步将权利收回自己的手中。
曾经有人死到临头时,问我,像我这般冷血的人,会有软肋么?
我冷笑,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十六岁那年,我贪玩,不想整日呆在压抑的御书房里批折子,便偷偷给贴身太监下了药,让他昏了个三天三夜。
这前两天倒是惬意,我总算躺在了郊外的树上,白日听鸟鸣,夜晚看星星。
饿了,就摘几个果子饱腹,倒也满足。
有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同样是大家族的小姐,因为受不了沉重的枷锁,偷逃了出来。
她说她以后会嫁给当今的皇帝,可她不喜更大的囚笼。
我带着面具,她便也不知我是何模样。
我们似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这棵树聊到家国情怀,再到星河皓月的无限遐想。
我们,都向往着那在四四方方的房子外,没有被束缚的天空。
后来,她被家族的人找到了,带了回去。
我躲在树上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笑了笑。
以后还会再见的。
回宫后,我着人调查了她的身世。
竟是宰相的嫡长女。
她叫应礼。
连名字都带着个礼字。
难怪会偷跑出来。
自那以后,我得了闲便注意她的消息,例如今日为了一只猫儿和她母亲斗嘴,明日为了不学刺绣向她母亲撒娇。
我看着为她绘的丹青出了神,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个问我是否有软肋的人出了神。
心下一惊,那张画燃成了灰烬。
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她所喜、所爱、所护。
她终是嫁给了我,大婚那日,她一身嫁衣,华贵沉重,却衬得她更娇艳三分。
我挑开了她的盖头,没有想象中的羞怯,她面无表情,像是在吊念死去的自己。
一夜旖旎。
我不能将爱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我很少去她宫中。
后宫之中其他都后妃不过都是那些大臣非要塞进来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将她们当做对她好的幌子而已。
江南私访时,救下一女子,活泼可爱,说要跟我回宫。
她应该会喜欢这般性格的女子罢……
很久没看见她笑过了。
我逐渐拔除了在朝堂中阻碍我的势力,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爱她了。
但是她对我好像对我更疏离了,成天只和那个江南女子在一起。
我有些吃醋,但看着她笑容越来越多的样子,开心比酸意多些。
我和她有了孩子,在冬天。
三年前的冬天,那江南女子被一个高位嫔妃罚跪,落下了病根。
她动了很大的火,我第一见到她这般愤怒。
而这个冬天,是那江南女子的最后几天。
她的糕点被下了毒,那江南女子为她挡下了,命丧黄泉。
她呆呆的,失了神。
她说,为什么我将那江南女子带了回来,却连一点点爱都不施舍给那女子。
她说,她恨这个囚笼,总是剥夺她生命里的那束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她挣扎了一下,而后失了力气。
默默地将头埋在我的颈间。
我感受到了那抹湿意。
我们的孩子诞生了,是个女孩,我说让她来取名字。
她看着那个小团子,喃喃细语。
“就叫……思姒。”
我一愣。
那江南女子名叫宁姒。
她的心,我快捂不热了。
思姒一岁那年,她带着孩子去了宁姒的衣冠冢前,让思姒喊宁姒干娘。
我躲在假山后,看着她抱着孩子,靠在宁姒的衣冠冢上哭。
下了细雨,她将孩子让宫人带去玩了,自己仍留在那。
我不忍,走到她身旁,用披风为她遮雨。
她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们两人站在雨中,谁也没搭话。
良久,她从地上起来,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累了,回去吧……”
而后决然的往外走。
我遣散了后宫,因为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
她得知消息时,很惊讶。
问我为什么。
我只是在她额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她愣住了。
后来我们俩又有了孩子,我也终于再见她笑了。
姒思也成了亲,很幸福。
我执着她的手,她也没有了抵触。
但我知道,她心里终是过不去。
御医说,她的心郁结已久,没多少时间了。
我得知消息时,只默默抱着她,无声落着泪。
她安慰我,像二十多年前般,我安慰她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背。
“别哭啊……”
我将她抱的更紧了。
她无奈地笑笑,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其他皇帝像你这般年岁的,个个老谋深算,你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阿礼……”
“没事的,我只是快去找阿姒玩而已。”
“阿礼,叫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沉默良久。
“夫君……”
她终是开口。
“我在……”
直到她走那天,还在对着我笑。
她解脱了。
在这冰冷的囚笼里。
冲破天际。
自由地翱翔在她所向往的蓝天。
无所畏惧。
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