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的宅斗后宫》春潮野渡呢

6、第六章：绣折金针却有功

　　好像隐约有一些脚步声，温璐清心中立刻冒出一个猜想，她双手把帷帽护在心口，粉莹莹、亮晶晶的指甲扯紧了帷帽的黑纱。

　　皇后看见温璐清一副又惊又忧的神色，只觉得这副贝齿轻咬下唇、眉目含愁含惧的模样，实在是，让她这样儿子都快二十的妇人都心生怜爱。

　　向来端庄谨慎的皇后有一种莫名的想法：若是这丫头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恐怕是一刻不见就急得要死，生怕让人拐了去。

　　随着宫殿门口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大，居然是官员们来到了宫殿之外。

　　那些官员和他们儿子在其他宫殿举办宴会，如今女男唐突见面，有些未出阁的姑娘即使戴上了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帷帽，也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些青年才俊。

　　温璐清手拿帷帽，如果不戴，恐怕会被有些男人传闲话，毕竟她可是红颜祸水呢。但如果戴了，便有些驳回皇后娘娘面子的意思。

　　如此进退，实为狼狈。

　　温璐清最终还是没有戴帽子，尽管她背对着门口，依然能感受到那些男人在宫殿门口，发出令人窒息的嘈杂议论。

　　她甚至听到了温太尉，也就是她父亲的声音。温璐清下意识又抓紧了帷帽，但是又松开了。她能感受到父权与男权在她身上双倍凝视。

　　但是她只能硬生生扛着，因为就像她来之前说的一样——

　　皇权之下，众人皆婢。

　　脱胎于中央集权制度，能轻松压制父权、族权，甚至胆敢与神权叫嚣的——封建皇权。

　　皇后娘娘的一道懿旨，就是皇权的体现之一。

　　温璐清只觉得风水轮流转，她之前还说不愿意打断牙齿和血吞，这么快就被皇后娘娘按在地上摩擦了。

　　唉，放过她吧，她只想当个娇娇的笨蛋美人而已呜呜呜……

　　恐怕自己在回去之后，又会遭到众人的讨论，不过有一点还好，因为即使有人讨厌她，也不会否认她真的特别好看，顶多就是……说她是个草包而已。

　　就在温璐清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后娘娘走下来，亲手为她戴上了帷帽。

　　温璐清连忙低下头，心想：

　　这一出，皇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这么做谁受益最大？如牡丹般艳丽，如梅花般独特，牡丹是花中之王，梅花是花中君子，她为什么要以这两个作比，是在隐喻什么？

　　她在隐喻我什么，还是透过我隐喻父亲什么？她想向我传达什么？她想向父亲传达什么？她想向在座之人传达什么信息？

　　温璐清的心思百转千回，一点都不显露，只是硬扯着娇憨的笑意，看起来人畜无害。

　　她被宫女搀扶回座位，只觉得心脏突突的狂跳，惊魂未定。

　　双方既然相认，皇后娘娘继续命令女眷献艺，可是姑娘们都被他们的凝视弄得面红耳赤，很少有人再献艺了，即使壮着胆子上前，也是都扭扭捏捏放不开。

　　温璐清看得兴致全无，悄声与宫女说，要去后廊醒酒，叫她们不必跟着。

　　八月十五的晚风略带温热，天上的明月已经是正圆，白晃晃的。温璐清不胜酒力，依靠在红漆的柱子上，妩媚多姿。她脸上作烧，绯红一片，自嘲压倒桃花。

　　不知道谁在廊下栽了一株薄荷，温璐清顺手掐了嫩芽，喂进嘴里嚼了，唇舌生凉。

　　她想到古之众人，皆喜欢对月作诗。她诗兴大发，不禁对月朗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她听到一声嗤笑。

　　“笑什么，这是我唯二会背的整首诗。”温璐清恼羞成怒。

　　“江承王府的二郎，顾书卿。”他从假山后缓步走出，清风霁月、玉树临风。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面孔和气质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温璐清眼前一亮：他是男版嫦娥吗？怎么气质如此优雅，而且有点……重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温璐清眉头一皱：“你为什么笑我？”

　　顾书卿看着她，他一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多情又柔情的公子。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柔声说：“姑娘作的诗，与此情此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我只会一两首的。”

　　“那敢问姑娘平日常看什么书目？”

　　“《女德》、《女训》、《女诫》、《列女传》。”

　　“你会背吗？”

　　“不会，那你会吗？”

　　顾书卿越发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他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些东西？”

　　这句话把温璐清问的心愁顿起，她有点突兀的柔声道：“命如叶薄将奈何，一生抱恨常咨嗟。”

　　顾书卿有点惊讶，她也会有这种愁思？他以为她就是心大又迷糊的性子，那双赤诚的眼睛从来储不住事，原来是自己刻板了。

　　温璐清长吁短叹完，又突然改了话题，她问：“北方的战事怎么样了？太子对于战局有什么影响，温太尉的立场是什么？”

　　“战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听说江将军和他的长子立了大功，相信不久就能班师回朝了。太子当初不支持出战，温太尉当时是中立，但是他和江将军私交甚好。”

　　“太尉一职对于战局的作用至关重要，他居然和江将军有私交。之前，我听说太子……不，没事了。”

　　温璐清本来想说下去，但她看到了顾书卿眼中的震惊和疑惑，她不应该谈论这些的。她应该谈论家长里短、温柔小意，她应该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刚才温璐清就像说一个陌生人一样，说她的父亲温太尉如何如何，说战局如何。

　　她捞过一缕鬓发，在玉指上轻轻的缠绕。

　　温璐清心想，宫中桂花酿太美味，她一定是喝得太多太醉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把那些高谈阔论说出来。尤其是在皇宫里，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她娇媚一笑：“我们继续谈风花雪月、阳春白雪吧。”

　　长廊檐牙高啄，勾心斗角，五步一座楼，十步一个阁，走廊如绸带般萦回，飞檐像鸟嘴般高啄。各自依着地形，四方向核心辐辏，又互相争雄斗势。楼阁盘结交错，曲折回旋，如密集的蜂房，如旋转的水涡，高高地耸立着，不知道它有几千万座。

　　就好像温璐清，别人看她似华美瑰丽、百无一用，其实她内心百转千回、隐而不发。

　　顾书卿被她这一笑，弄了个大红脸。耳尖、脖颈、还有周正的脸上，都翻涌着淡淡的一团团红晕，就好像抹开的朱砂。

　　他感觉她脸上两个甜极了的酒靥，储满了他的心动紧张，也储满了这亮极了的月色。也许在这里消磨一晚上的青春，也是值得的。

　　温璐清看见他紧张，就借着酒劲，特别无礼的问：“顾书卿，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顾书卿听了这话，微微低下头，有些腼腆的笑道：“顾书卿喜欢温姑娘一样谪仙一样的女子。”

　　听了这话，温璐清唇角一勾，杏眼眯起，神色狡黠如一只小狐狸：“那你把太液湖底的月亮捞出来给我叭。”

　　好任性的姑娘，让人去摘镜子里的花，取水里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