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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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城郊处处绿意盎然，以城门大路为中轴线，两侧先有大片毛茸茸的草坪，再远些便长出灌木，附近人家常常在这儿放牛。
放眼眺望，偶见几处不大的建筑，都是京中权贵为方便家眷踏青游玩，特意捐钱建造的几处小景观，便捷自家人的同时也赢得了好名声。
察觉苏玉是朝水亭方向走后，江虔之就失了继续跟下去的底气与勇气。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会对苏玉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感。
平日苏玉最不爱受人管束，如果知道江虔之心中满满都是想要知道她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她定会对他生出嫌恶。若不能被她喜欢，至少也不要让她厌弃。
江虔之的步伐停在半道，不敢前进，也不甘返回。他干脆就近找了颗靠近路边的樟树，这棵树长得高大，树冠茂盛，他选了根结实的树桠坐好。
小圆叶细细簌簌，吹过来一阵又一阵凉风。玄衣的青年隐身于层叠青翠间，支起左脚，纤长的右腿悬挂而下，似无目的的凝视远方，单薄衣摆微微飘动，回应着无声心绪。
等了不知多久，除却几个陌生面孔，江虔之并未发现他人。时至正午，秦总将半日不见他人影，定然要起疑心。
江虔之的双手握拳又松开，终于还是放弃继续等待，从树上跳了下来。往城门方向没走几步，身后出人意料传来等了许久的声音。
落寞身形微顿，江虔之确认收敛好所有情绪，才转身迎向小跑着冲向自己的苏玉。
“这么巧，你也在？”他的表情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苏玉正愁不知道怎么拒绝怿王午饭的邀约呢，此时兴奋答道：“对啊对啊，正好是午饭时间呢！不如我们回——”
“不如我们同去九珍阁小聚一番吧。”
怿王暗中观察着苏玉的表情，方才单独聊天时他还不曾觉得，但如今有了对比，他顿然明白自己先前心里的异样感是什么了。
同样是笑，方才她笑得虽甜美，但拘谨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勉强；可面对江副将时，她却笑得毫无保留，双眸熠熠生光，甚至连额前的两缕青丝都跃雀十分。
他也曾怀疑苏玉的接近有所目的，不过她在谈话中的每一处都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过的结果，论国事则运筹帷幄，谈文艺则信口拈来，两人的志趣异常投合，以至于让他能够确认对方并不是敌人。
只要不是敌人，便是能够利用的资源。怿王脸上没有任何异样，趁着二人在说悄悄话的空档吩咐随侍先去八珍楼定好雅间。
严格来说是苏玉单方面对江虔之说悄悄话，她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恳求道：“快找个借口带我走，别应下他。”
“为什么？”江虔之心里有些许不悦，原来方才他等着的期间，苏玉正和怿王待在一起。
“嘘！小声点！”苏玉着急地捂住他的嘴，“那个是二皇子怿王，你可别惹上他了。”
江虔之似乎轻轻冷笑了声，苏玉也没听清，想到自己跟着怿王走在一起的事可能让他有些吃惊了，于是连忙道：“其他事咱回家说，先想办法把这小尾巴给摆脱了。”
“真的？”江虔之终于肯正视苏玉，他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得到苏玉肯定回答和大概计划后，他直接握住苏玉的小臂带她走到怿王跟前，抱拳行礼后方道：“许久不见，怿王爷。”
“江副将，真巧。”怿王瞄了眼他依旧握着苏玉的手，笑道，“方才我与苏姑娘谈了许久，竟不知她也认得你。”
这便是暗暗的挑衅了，江虔之凤眼微眯，抿唇不语，现下不是对付怿王的时候。
对方继续道：“此处站着多有不便，我已让小厮去定好雅间，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哎呀……”
只闻苏玉忽然轻唤一声，软趴趴瘫倒在江虔之怀中，模样十分虚弱。
“怎么回事？”怿王眉头微皱，似是担忧。
苏玉借着江虔之手臂的承托力，一手攀着他的肩膀缓缓扭头面对怿王道：“无事，让虔之哥送我回家就好了。”
怿王耳中没漏掉“虔之哥”这亲昵的称呼，此时也只能置若罔闻，借着担心的名头直接道：“送到我府上吧，张太医正在我府中。”
“不用，都老毛病了……”苏玉极力露出惨淡又苍白的笑容，双目只见水光而毫无焦点，柔软的长发紧贴她小巧的脸儿，凄美又脆弱。
苏玉装模作样咳嗽几声，继续有气无力道：“一饿就这样，没办法，我家离这儿挺近的，锅里还热着肉包，让虔之哥送我回去就好。可惜辜负了王爷好意，但也是无可奈何，还请王爷自便了。”
怿王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微微裂缝，方才和他谈国局时政、谈山河美景的时候，她还是个举手投足间灵气四溢的娴雅淑女……
其实一开始那拙劣的演技就没骗过怿王，只是苏玉于他还有用处，因而他也没有直接拆穿，装病也罢，但这理由也太离谱了些。
怿王首次遇到令他如此捉摸不透的人，顿时脸上仅有的些许和气也消散地一干二净，黑着脸讽刺：“苏姑娘体质挺特殊。”
“对。”苏玉尴尬笑道，靠里的那只手偷偷揪住江虔之的衣襟示意他赶快动作。
把苏玉托在怀中的江虔之微愣，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接收到她暗地里的小动作，隔着衣料传来的轻微瘙痒似乎能直抵心脏。
他这才回过神来，将“虚弱”的苏玉打横抱起，同神情晦暗的怿王简单告辞后便带她离开了。
走到怿王看不到的地方，苏玉当即从江虔之怀里跳下来，长舒了几口气，心有余悸道：“还好遇到你，不然我说不定就得穿帮了。”
关键剧情结束后，系统就不能给她台词提示，光凭苏玉自己是不可能和怿王天南海北继续聊下去的。
“穿什么帮？”他言语里有隐约不悦，“你想对我解释什么——方才。”
苏玉茫然：“解释什么？”
最初见江虔之有点不高兴，苏玉顺嘴就说了句“有事回家再说”，可脱离威胁后江虔之还记着这件事，她却彻底忘了。
“你瞒了我多少事？”
这次苏玉可以确认，今天的江虔之心情确实非常不好，她老老实实道：“人生在世，总会瞒着别人一些事啊——可你已经是我瞒得最少最少的了，你想知道什么呢？除了不能说的，其他我都告诉你。”
除了不能说的……江虔之忽然心里闷得慌，某种虚弱的情绪在不断吞噬他的勇气。他不敢继续深究了。
“明白了。”
江虔之轻声说完后扭头就走，苏玉赶紧追上去，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平日他生气都是默默生闷气，除非是十分熟悉的人，不然很难察觉他的情绪变化，这回连克制都克制不住，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气到极限。
江虔之大步往前走，苏玉小跑着追了上去，拖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得那么快，同时安抚道：“我说的真是大实话——我对你是隐瞒最少的了！”
江虔之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不甘愤怒，反而是一大团的委屈、内疚、羞愧、卑微……所有情绪汇成一股无法压下去的热流，在全身上下翻涌。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苏玉一边劝他一边瞄他的表情变化，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苏玉当即拉上江虔之的手臂，慌乱无措道：“江虔之——你别哭啊！”
这一声喊把江虔之都惊住了，他缓缓停下步伐，语气平静地质问：“谁哭了？——你叫我什么？”
现在正眼一看，发现他只是脸上通红，眼睛里也有点红血丝，但完全没有要哭的意思，想来也是，她从来就没看江虔之哭过。
“没事没事，我还以为虔之哥你哭了呢。”苏玉放下心，讪笑道，“原来是被我气成这样的。”
因为江虔之肤色过于白皙，情绪波动时很容易显出血色，她情急之下误会了。苏玉这样一打岔，江虔之稍微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些许，脸色也慢慢恢复了。
他没吭声继续沉默往家的方向走，但速度放慢很多。苏玉可以从容不迫跟在江虔之身旁，一桩桩细数自己瞒着江虔之的事。
“你那本《三字经》是我弄没的，我本来想着先藏起来，你不能看书了，就有空跟我去山上摘果子，但后面想不起来藏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在意的话，我赔你多少本都行！”
江虔之摇头，那本《三字经》他知道是她藏的，也知道她藏在哪里，并且拿了回来——所以后面她找不到那本书。
苏玉歪头继续想自己有什么瞒着他的，一会儿继续道：“你生辰时我爹让我给你端碗长寿面过去，其实他放了两个煎蛋，我偷吃了一个。”
说了许久，都是些细碎的小事，江虔之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更不知道该拿苏玉怎么办。他离不开她，又不知道怎么长久把她留在身边。
能想起来瞒着江虔之的事基本都说完了，苏玉最后吞吞吐吐，说有件不知道该不该坦白的事情。
难不成终于要说清楚恪王、怿王和靖康侯世子的事了？江虔之凝神望着苏玉，坚定道：“我想听。”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