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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白狼 ...

  •   冷夏没有拒绝,一个是她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个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一个是她赖以生存的土壤,一个是她头顶的那片阳光,她离不开,躲不掉,逃不了。所以她亲自摘下孕育十几年的果实,捧到他们面前,祝他们幸福。

      如果你问冷夏疼么?冷夏大概会告诉你不疼,因为疼到麻木,就不会觉得撕心裂肺,只是心口的那个位置空落落的而已。冷夏知道,那个空着的地方再也填不满,扶不平,合不上,鲜血淋漓,剥皮见骨。

      清晨的高铁上很安静,微微可以听见疲劳奔波的人发出轻小的鼾声,和高铁极速略过时与风拥抱过,留下的曲线摩擦声。高铁停靠在站点,上下车的旅客步履匆匆,但脚下步子却小心翼翼,不想弄出声响,扰了别人的轻梦和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好眠。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趴在桌子上发呆的冷夏,抬手遮住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漠然的抬头,恍惚见看到高铁站外的提示牌才发觉,几千里的距离,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随着人流,茫然的向外走去,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她踉跄两步,差点摔倒。那人很没礼貌,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冷夏盯着那个急匆匆纤细的背影,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嘴角挂着淡笑。好羡慕她,那么着急,肯定是有个男孩或者女孩,站在明媚的骄阳下,挥手等着她出现,给她个热烈的拥抱吧!而自己,细细想来其实什么都没有,形单影只,空无一物。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和一丝不苟的美化,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冷夏有些喘不上气,车上开着空调,她还是倔强的打开了车窗,司机不悦的往后瞄了一眼,看见冷夏的面色不好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窗外自由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却吹不走她心中的阴霾。

      远处天空阴沉沉的压着漆黑的乌云,高塔一样的写字楼没进云层,道路两旁的白杨被吹的沙沙作响,路边的共享单车被吹的东倒西歪,空气中湿漉漉的透着股霉味,看样子应该很快就要下雨了。冷夏将手搭在车窗边沿,想要阻挡风的去处,凉凉的感觉浸入皮肤,她手中握紧又张开,如此反复。文南就像这风,对于自己来说无处不在,可她永远也抓不住。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冷夏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别人和她说起喜欢都是甜蜜的,幸福的,两个约会聊天,相拥而眠,从日暮黄昏,到执子之手。但冷夏觉得自己的喜欢和她们不一样,如果非要让她找个词形容的话,她想大概是害怕,从小冷夏害怕追不上文南,长大后害怕自己喜欢她,现在害怕她属于别人,不过冷面最害怕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从小到大,她的整颗心都长在了文南身上,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是多久?占据她五分之四的生命。可现在她要把她视若生命的这五分之四抽出去,留下那苍白无力的五分之一。能不能撑得下去,冷夏自己…都不确定。

      还有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她的心被往来的车辆来回碾压,她的平静,她的淡然,在看到北大校门的那一刻土崩瓦解,荡然无存,她生了退缩的念头,她承认自己害怕,也许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她没办法看着她和别人抱在一起,看着她们幸福的拥吻,是哥哥也不行。

      “小姐,到了,你该下车了!”司机等了片刻不见后排的女生动作,主动开口提醒。

      “师傅,我想……”冷夏想让师傅掉头。

      冷夏话刚说一半,出租车车窗被敲响,冷阳冲着冷夏摆手。

      冷夏闭起眼睛,调整好心态,而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打开车门,勉强的弯了弯嘴角,跟在冷阳的身后,往北大校内走。

      冷夏第一次来这里,冷阳显得十分高兴,拉着冷夏介绍学校风景结构,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如数家珍。冷夏兴致不高,但每次冷阳说完,冷夏都会配合的报以微笑。而在冷阳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又消失的荡然无存。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两人走到艺术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秦纾,她刚下课,周围还跟着两个她的学生。

      “冷夏?”还是秦纾先看到了她,脸上的惊喜溢于言表。缘分这东西简直妙不可言,没想到她们两个又遇到了。

      冷夏恭恭敬敬的鞠躬,喊了句“秦老师!”

      “怎么回来这里?”秦纾声音中夹杂着抹喜悦,同时打量着旁边的冷阳,有些印象好像上次遇到过。

      “我哥哥在这里上学,工商管理系!”冷夏一本正经的和秦纾介绍,态度疏离冷清。

      秦纾有些哭笑不得,冷夏总是有办法将她距在千里之外。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的心理防线竖的那么高,但是她对冷夏真的没有恶意。

      “秦老师,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冷阳礼貌周到,如果没记错的话,秦纾是个艺术学院的教授,冷夏正好在学画画,以后说不定还用要麻烦她的地方,礼多人不怪,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冷夏这性子实在是太过沉静,不容易让人欢喜,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多为她的以后考虑。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请冷夏吃个饭,可以么?”秦纾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她不喜欢做无谓的社交,她的目标始终都是冷夏。

      冷阳微愣,转头看向冷夏,冷夏点头,上次在雪山的事情她还没有感谢秦纾,请人家吃个饭是应该的。

      等冷阳离开,冷夏才开口回问。“秦老师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吧!”冷夏和秦纾并肩走在一起。

      “食堂吧!”吃饭并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的目的在冷夏身上,这女孩她喜欢的不得了,从才华到性子,深得她的心意。

      冷夏眉头微蹙,她不了解北大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在食堂遇到文南。

      “不方便的话就门口的饭馆!”秦纾敏锐的察觉冷夏的表情变化,贴心的改了口。

      “好!那就去那个饭馆吧!”冷夏跟在秦纾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好巧不巧,冷夏路过门口餐馆的时候恰巧看见文南和同学坐在临窗的餐桌上,有说有笑。一群女孩大概有十几人,各个都穿的花枝招展,可冷夏还是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文南在她身边,她身上的雷达传感器就会自动开启,自动锁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冷夏拉着秦纾掉头就跑,秦纾跟在冷夏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和她这小年轻的可比不了。

      “没追过来,你别跑了!”秦纾双手拄着大腿,弯腰扶着身旁的广告牌,大口的喘着粗气,不住的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冷夏一连说了两次对不起,又连忙去拍秦纾的后背,帮着她顺气。自己反应确实太过激了,竟然抓着秦纾跑的那么快,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可刚才看见文南的瞬间,她的心像是血液没办法回流一样,让她呼吸困难。

      看见秦纾脸色好了一些,冷夏才带着浓浓的歉疚开口解释,“秦老师抱歉,我们换一家,那里边有我认识的人。”

      秦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笑,“不是喜欢的人么?”

      冷夏叹了口气,无奈的嘴角上勾,算是回答了她的猜想,冷夏倒是不介意告诉秦纾,毕竟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对自己就释放出了无限的善意,是她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秦纾的示好。

      “秦老师不觉得奇怪?”冷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秦纾的表情,她脸上似乎没有人任何动容,连惊讶都没有。

      “奇怪什么?奇怪你喜欢女孩子?”秦纾温柔的看着冷夏,话语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冷夏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仿佛问了就显得自己反倒很介意一样。

      见冷夏不说话,秦纾兀自开口,“我也喜欢女孩子,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秦纾眼神幽远,似乎在缅怀过去。通过眼前那虚幻的泡影,在无尽的雾霭中找寻细微的踪迹,佐证情窦初开时那烂漫又让人心伤的爱情。

      “那你们在一起了么?”冷夏微眼底闪过一抹光亮,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另一个人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同性。冷夏像离群的小兽,突然看见和自己模样相仿的同类,那种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并没有!她去世了……很多年!”秦纾的思绪突然被拉回,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她转头问冷夏,“喜欢她怎么不告诉她?”

      “我们不能!”冷夏苦涩的摇头,不能说,说了连躲在角落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可以,也不能。

      秦纾本想告诉冷夏要勇敢一点的,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她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喜欢指指点点?明明她自己都是个胆小鬼。

      “说说我们的事!”秦纾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想让谈话变得轻松些,这孩子已经够阴郁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失败的爱情经历影响到她。

      “我们?”冷夏不解的看着秦纾。

      “我想收你做学生,必须要征求你的意见啊!”秦纾拍了下冷夏的肩膀,笑意盈盈,刚才的愁容转眼就不见了。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秦纾对于这件事还真是过分的执着,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提收她当学生的事情。

      “秦老师,我的眼睛仍旧分不清颜色。”再次提起,冷夏似乎已经没有那么抵触这件事了,有些事情时间会在不知不觉中替她抚平伤口,而且对于画画她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感兴趣。

      “有什么关系?看不清颜色,你的素描仍旧画的很好!”秦纾倒是并不在意,她知道冷夏很有灵性,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敏锐的感知力和落于画纸上的张力灵气,这种东西是绘画中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有些人究其一生只能做个画家,有人刚出道就被人称为是艺术家。看似相近的两个词语,实际上千差万别。

      “我的分数考不上北大。”冷夏头垂的很低,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三十七也算是北大重点学生输送高中,她们班级,不是看哪些学生考上了985和211,而是要看哪些学生考不上,考不上的人在班级里才是奇葩。好巧不巧她就是奇葩中的奇葩,大概只能念个二本吧!

      “那就努力学习!我相信你,我不会看错人。我在北大等你!冷夏不要给自己设限,喜欢女孩子也好,对于绘画也好。做自己就好!”秦纾拍了拍冷夏的肩膀,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秦老师,不吃饭了么?”冷夏对着秦纾的背影喊到。

      秦纾摆摆手,“跑的我都快吐了,还吃什么吃!下次吧,等你成了我学生的时候!”

      冷夏朝着秦纾的背影摆摆手。成为秦纾的学生,成为文南的学妹,她想么?

      冷夏在宾馆待了三天,每天都在忙着策划表白的流程。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也不行……镜子和冷夏视频看着她满床的草稿纸,气的她都要直接杀到北京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给自己喜欢的人策划表白仪式,我亏你做的出来!你真是没救了你!脑袋被门夹了,被驴踢了,还是灌水了,不不不,肯定是你的脑干被烧坏了吧!”镜子简直想不到什么更傻缺词来形容冷夏了!冷夏绝对是她这些年见过病的最重的人,比癌症还可怕,癌症还能化疗,冷夏这种就适合直接放弃治疗。

      只要一提到文南两个字,对方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什么底线,什么原则,通通都能放弃。

      镜子有时候会忍不住盯着文南看,可左看右看,除了长的好看一些,两个酒窝比较特殊,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长的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她也长得不赖啊!自认为没比文南差多少,也不知道这冷夏怎么就瞎成这样,非扒着她不放!以冷夏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吧!帮我看看这两个哪个效果更好!”冷夏将做好的两张设计图纸举到摄像头前边。

      她分不清颜色,只能用汉字标注每个区域上边的材质和颜色。

      镜子看的眼睛发酸,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冷夏一百零八遍有病,最后还是指了指左边的图纸。

      “我也觉得这张更好,她一定会喜欢。”冷夏用手摸着上边的画面,像是针对着什么旷世珍宝似的,她想让文南有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

      她能为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冷夏能够感觉到,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星期天的足球场上,观众席座满了人,场地正中间,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红色的蜡烛围成一个心型。从足球场入口开始,一路上点满了彩色的星星灯。两旁站着的都是文南班级的同学,她们每个人手中都带着一朵玫瑰花。

      足球场的灯光骤然亮起,照向中间的位置。

      “天蓝的像一纸水洗过的情书

      温婉律动的音符

      风轻的像一场欢愉时的追逐

      安抚人间荒芜

      蝉鸣着聒噪了蒲公英的旅途

      迎着风起起伏伏

      阳光和清澈又透明色的露珠

      像你眼眸里的温度

      我的心是簇拥烈日的花

      在你的眼里找到了家

      紧张着期待着你的回答

      我抱着回忆春秋冬夏……”

      悠扬的歌声传出来,一个可爱的小白狼玩偶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边,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的学生,她们在给小白狼伴舞。

      “这也太可爱了吧!”在场的女生眼中冒着小心心,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什么啊?是只哈士奇么?这也太搞笑了吧!”人群中的男生笑嘻嘻的调侃。

      文南被人簇拥在入口的地方,她仍旧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随风轻摆,如同盛开在骄阳中的栀子花,玉面淡拂、妍姿俏丽。披肩的柔发乖顺的垂在身侧,皓月般的明眸,紧紧注视着远处朝她漫步而来的人偶,一步一步又一步。

      心跳骤然不受控制的加快,鼓噪的声音震的她耳朵发疼,她想要透过这厚重的人偶,看清后边的人,到底…是谁?

      小白狼微微垂着头,绅士的张开自己毛茸茸的手掌,等着文南放上去。

      那一瞬间,文南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安静的只剩下她和面前的人,往事像是一张网,将她扣在里边,容不得她后退,容不得她脱逃。文南的很乱,裹的她密不透风,如果真的是她,她要怎么办?

      文南愣了半晌,才将手放在她的手心。冷夏是你么?她轻轻的捏了捏小白狼的手心,漫长的等待,她紧张的额头都出了细汗。如果是冷夏,她应该也会捏捏她的手心,每次紧张的时候,她们都会这样安慰彼此。

      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回应,文南觉得自己的心从空中骤然摔到了谷底,那种失落的感觉,她自己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应该安放在何处。

      小白狼只是一步一步的将她带到冷阳的面前,然后将她的手交到冷阳的手上。

      文南的看向旁边的小白狼,她弯着身子,再次鞠了个躬,绅士退场。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仿佛是练了成百上千遍。

      文南想要挣脱冷阳的手,她想知道那后边到底是谁,非常想,而且她心中蜷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文南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冷阳握的很紧,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一松手文南就飞了一样,“文南,第一次遇见你我只觉得你很漂亮,后来你和我抢冷夏……”表白的话很长,文南只听了后半段,她努力平静自己跳动不已的心,收回自己翻飞的思绪和心中的怒火,平静的听着冷阳磕磕绊绊的告白,既然她那么想,就如她所愿。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人群中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呐喊声,观众台上黄色的荧光棒汇成一条金色的缓缓流动的河流。

      文南没办法把冷阳晾在这里,否则他会永远抬不起头,她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我愿意。”

      文南被冷阳拥进怀里,抱在手中的玫瑰花散了一地,远处的小白狼静静地站在门口阴暗的角落里,与黑暗融为一体,她手心里握着一只小雏菊,白花黄蕊,周边风起,倏然间从她的手心中吹落,被拥挤的学生踩在脚下,零落成泥。

      她的爱见不得光,只配在这里仰望她,注视她,祝福她,从小到大,从一到十五,即使想过千百次文南被别人抱在怀里的场景,此时头套里的冷夏还是哭的泣不成声,好疼,真的好疼啊!心口那里好像插着一把刀,钻的撕心裂肺,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冷夏连夜坐着火车离开了北京,逃回锦江。明明坐高铁更快,也更方便,可冷夏还是选择了火车,高铁太安静了,她觉得太孤独,安静的时候他的心就会不听她的话,就会想她。文南是毒药,她上瘾了十五年。可以后不能了,不能再想她。

      冷阳结束以后发了个九宫格的朋友圈,特别@了冷夏,感谢她的表白策划师。字里行间都是陷入爱情的甜蜜温存,冷夏盯着一个说说看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生涩的勾了下嘴角点了个赞,发了一排炸烟花的表情。

      冷夏的熄灭的手机弹出一声微信提示音,冷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因为文南的提示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文南的提示音是一串钢琴演奏的音符组成的,12 367 13。镜子第一次听的时候还特意和冷夏说这个声音很特别,让她给自己也设置成这个,磨了整整两天,冷夏都没答应。

      这几个音符对冷夏来说很特别,因为它是Solreso语言dore milasi domi,她第一次听的时候是在锦城路边,流浪汉坐在一架黑色古朴的钢琴前,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可当他摸到黑白键的刹那,浑身都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高贵感,冷夏不懂音乐却看得懂他的眼睛。伴随着曼妙琴音而来的是他眼里化不开的温柔缱绻。

      音乐结束,人群一哄而散,只有冷夏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沉浸在音乐中,还是迷失在他的眼神中。

      “小姑娘还不走么?”流浪汉笑着同她讲话,似乎怕她害怕,绅士的向后退了两步,让两人的距离更安全。

      “你的音乐很悲伤?”两人面对面站着,视线交汇,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对方眼里去。

      流浪汉脸上的笑意加深,眼中有几分赞许,“音乐怎么会悲伤?只不过是弹的人悲伤,听的人悲伤罢了。”

      冷夏皱着眉头点了下头。但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很喜欢音乐?”流浪汉似乎觉得和冷夏有几分投缘,便又坐回了钢琴的凳子上。她以为冷夏站在这里是很喜欢听他弹曲子,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孩子,他到也不介意再为她弹一曲。比起之前坐在音乐厅弹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听,她更喜欢弹给有感情的人听。

      冷夏又摇了下头,“不喜欢。”

      流浪汉明显被揶了一下,他的钢琴音乐会一票难求,还是头一次在听了他弹钢琴以后有人说不喜欢音乐的!他还不信邪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么?他抬手挑起钢琴盖子,只简简单单的弹奏了五个音符,12 367 13,然后抬头看着冷夏,神秘兮兮的问到,“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冷夏歪着脑袋摇头。

      流浪汉似乎有些无奈,这孩子真是不爱说话。“你以后可以弹给你喜欢的人听!12 367 13,是我觉得最浪漫的一串音符,也是最浪漫的一种语言,不喜欢音乐,你可真没品味!”流浪汉说完就踢着一双被踩塌的皮鞋,傲娇的走远了。

      “还挺好听的。”冷夏小声嘟囔了一句,掏出手机查了一下12 367 13。确实很浪漫的,在Solreso语言中那七个音符分别代表着我爱你三个字。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冷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盯着文南的头像看了半天,最后趴在被子里把她的微信提示音换成了这七个音符。

      冷夏抽回思绪,打开手机,那个暗了很久的头像,再次亮了起来,只有一句话,“那只人偶是你么?”

      冷夏犹豫两秒给她回了简单的两个字,不是。

      微信再次陷入沉寂,和外边的天气一样,冷夏刚到的北京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的,憋了四天,终是迎来一场瓢泼大雨。火车的车窗上全是淅淅沥沥的水痕,外边零星的暖黄色灯光倒影在车窗上,咣当咣当的火车形式噪音,像是这场无声暗恋里唱响的最后一首挽歌。

      冷夏抬手在雾气蒙蒙的车窗上画了一个圆圈,乌云太重,她看不见月亮了。随后又拿起手机,将那个最特别的音乐换成了系统提示音,连带着源文件也一并删除。那些隐秘的心思,就让这场大雨一起带走吧!

      ※※※※※※

      “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冷夏!”秦纾在艺术展上颇为自豪的和同行介绍。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呀!”对面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一边打量冷夏一边感叹。秦纾是她学生中最为出色的画家,没想到现在她收的学生竟然也这么优秀,国际设计大奖拿到手软,绘画天赋过人,勤学好思,是个好苗子,要不是他年纪大了,他都想把冷夏搞到自己门下了。

      “苏教授您好!”冷夏点头微笑,握手问好,每一步都做的恰到好处,恭敬谦逊,却又冷漠疏离。

      铃声响起,冷面长腿迈开,风姿绰约,同着周边的熟人微微点头,朝着外边走去。“哥什么事?”

      “小夏我们过几天拍毕业照,你来么?”冷阳和文南牵着手走在北大的那排林荫道上。

      “抱歉哥,我马上要去加拿大参加设计展,恐怕赶不上你的毕业典礼了。”冷夏指节发白,眼神散着化不开的情绪。这个理由她早就想好了,以免被他哥哥发现她拙劣的借口。

      “嗨!没事的!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冷阳侧头朝着文南歉意的摇头,随后捏了捏文南的手心,文南脸上的笑容微僵,而后又迅速掩去。

      冷阳疑惑的看了眼文南,用眼神问她怎么了?文南将的头掰过去,让他认真讲电话。

      “好,那我们见面再说,秦老师叫我了,哥有时间我们再聊。”冷夏慌忙的挂上电话,握着电话的那只手,指节泛白,屏幕上被她按出水波纹,一圈一圈漾开,屏幕漏液,大概需要换手机了。

      筹备三个月的画展终于完美落幕,秦纾和冷夏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两人走在回城的高速上,冷夏却总是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展露出画展成功的喜悦。

      “秦老师,我想好了,我准备出国。”冷夏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象,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出国深造名额是一年前就下来的,冷夏一直犹犹豫豫没给她准确答案,本来半年前就应该确定的,可耐不住秦纾护短,这个名额就一直给她留到了今天。

      秦纾轻笑,“想好了?”

      冷夏睫毛轻颤,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走?”

      “她们的婚礼以后。”

      秦纾脸上皆是不解和诧异,“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快么?她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千一百四十五天。人生有几个一千天呢?

      冷夏看着窗外的景色,仍旧是昏昏沉沉,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准备画展太累了,有时候她连着两天不眠不休,高强度的工作让她脑子里不会东想西想,可画展结束,她又该怎么办?她劝自己,出国吧!出国就好了,隔着十万八千里,也就不会那么想她了。一如当初,她亲手把文南交到冷阳手里的时候,她也劝自己,习惯就好了。可科学数据显示一个习惯的养成期是十五天。她却用了两年还是没能忘掉她。她的戒断反应不猛也不烈,所以到今天还是毒瘾深重。

      ※※※※※※

      “嫂子,新婚快乐!”冷夏穿着一身粉红色的修身连衣裙,胸口别着伴娘的礼花。她手里静静的躺着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是冷夏设计的一对情侣款手表。

      “谢谢!”文南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站着的高挑女人。却没有接她手中的礼物。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冷夏退了一步,将东西放在她面前的化妆台上。

      两人只一句话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们太长时间没见,似乎连个共同话题都再难找到。

      “我已经办理了出国手续,过几天就会去法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冷夏出口便是这一句,可说了又有点后悔。

      “嗯,知道,听你哥说了!”文南抬着眼睛转了一下椅子,抬着娇俏的眸子盯着冷夏,“还有别的事么?”

      “我十五天以后有场设计展,你想要……”

      “不想。”冷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文南打断。

      “那没有别的事了!”冷夏垂了垂眼,张开手掌,里边是根橙子味的真知棒。

      “帮我提着裙摆就可以。”文南侧身躲开,眉头微蹙,提步走在冷夏身前。

      礼堂的大门缓缓打开,文南勾着文修的胳膊,一步步走向对面风神俊朗的男人。

      婚礼的过程永远千篇一律,敬酒回礼,然后拍照留念。

      冷夏亦步亦趋的跟在新人身后,听着亲戚朋友的寒暄,偶尔转到她身上,也跑不了那几样陈词滥调。

      “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镜子举着酒杯笑意复杂。

      “谢谢。”文南机械式的回答,脸上挂着已经僵掉的笑容。

      两人的杯子碰到一起,均是一饮而尽。

      “怎么喝了这么多!”冷阳眉头蹙起有些心疼,刚才敬别桌酒也都是小口的抿着。

      “没事,镜子能来我很好高兴!”文南豪气的摆摆手,两个酒窝深陷。

      冷夏站在文南身后也跟着她勾了勾唇角,这是她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想要我陪你喝酒么?”镜子和冷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冻的瑟瑟发抖,两个脚来回的倒腾,锦城这破天气,温度总是骤升骤降。就一会儿的功夫,她手里边的可乐就开始结冰碴。

      冷夏摇头,“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如果喝醉忘记了怎么办!”

      镜子一口气将瓶子里的可乐灌进肚子里,感觉喉咙都要被冻上了,她眯着眼睛等着凉意过去。然后站起身,将瓶子高高的抛进湖里,听着冰面碎裂的声音。

      她拽过冷夏旁边的可乐,瞅了她一眼,咕咚咕咚的又喝得干干净净,直到被呛的有些上不来气才红着眼眶开口,“放屁,你TM就是狗,还是条好狗!你知道为什么嘛?”

      冷夏也不生气,转头等着她的回答,“好狗不挡道!滚开!”镜子踢开冷夏的长腿,往公园的出口走。

      “今晚我跟你睡!”冷夏长腿迈开几步就追上了镜子。她哥和文南刚结婚,她在家里总归是不方便。

      镜子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家可不养宠物!掉毛不好收拾!”

      两人到家已经十二点了,镜子摸黑打开灯,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镜子眉头不悦的皱起,言辞冷淡。

      “我还你钥匙!”孙喆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放在桌上,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麻烦孙小姐帮我带下去,我家不存垃圾,明天会有人换锁!”镜子将钥匙扔进垃圾桶,拽着冷夏往楼上走,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多给孙喆薇。

      听着外边传来的关门声,镜子倚靠在门上,眼泪横流,无声无息。

      冷夏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这种感觉她太了解了,言辞再华丽,也填不满心里的空虚。

      镜子与孙喆薇认识多少年了?仔细算过去,大概也有六年了吧!相识六年,在一起六个月,深思熟虑的开始,无疾而终的结束。

      冷夏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分手,孙喆薇三个字像是镜子上的裂痕,稍微一碰,就要流血。

      “想喝酒么?”冷夏将今天镜子问她的话,又还给了她!

      “不喝!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喝断片忘了怎么办!”

      四目相对,两人顿时笑开,前仰后合,止都止不住。

      镜子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清冷,她跪在地上,手还仍旧保持着捂肚子的姿势,声音中满是无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么?”

      “镜子…”冷夏眼眶发红,喃喃的叫了句她的名字。

      “我看见她和何思在一起!抱在一起,亲在一起!也许还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滚在一起!可她明明早晨上班的时候才说爱我!”镜子倚靠在墙边,膝盖蜷起,她抱紧自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没有归处。

      冷夏勾着镜子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拉过镜子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个别难过。

      对于感情,冷夏一直觉得自己是迟钝的,木讷又寡言的,在自己深爱文南却求而不得的日子里,是镜子陪着她度过的,现在她也想陪着镜子,捱过这该死的失恋期。

      冷夏难得的放纵,每天和镜子混在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购物。

      “明天就走了,还有什么愿望要我帮你实现的?”镜子躺在冷夏的腿上,左蹭蹭,右蹭蹭。像是懒洋洋的小猫。

      冷夏笑着摇头,她能有什么愿望。

      “我一猜你就没有!不过我有诶!”镜子突然座起来,准备一本正经的和冷夏谈谈。

      冷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捂着耳朵完全不想听。镜子越是郑重,越是没一句好话。

      镜子一边掰冷夏的手,一边冲她喊,“你从法国回来怎么说都要给我带一个外国的女朋友回来!就是那种金发碧眼,胸大腿长屁股翘的!俄罗斯或者法国的都行,我就喜欢那种又热又辣的妹妹,到时候这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那样。”

      冷夏被她逗笑,就知道这人三句话就没个正经的,成绩低的跟上不去炕的老太太一样,还学人家压上韵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找?你这样的在法国肯定很抢手!”

      镜子眼睛一亮,挺了挺自己的胸,然后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冲着冷夏抛了个媚眼,“真的么?”

      “嗯,她们就喜欢你这种没胸的!”冷夏视线下移,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

      “冷夏,我单方面宣布,你完了!”镜子手摸上冷夏又滑又嫩的小腿,冷夏暗道不好,想抽回腿,已经来不及了!镜子狠狠的掐了一把。

      疼的冷夏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真是下死手啊!这女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小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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