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霜漫天》许你摘星辰

7、他对她很失望

　　检查表示安玉没有任何问题。苏漫悬着的另一半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等到从医院出来，她想起安玉还没有吃晚饭，便主动提出要请他去南局旁边的商业街吃夜宵以示补偿。

　　晚上10点。

　　酒吧门前依然是灯红酒绿。

　　街道两旁停满了宣告着夜生活已然开始的车，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正勾着肩搭着背，于酒吧门前进进出出。

　　只有酒吧开着这件事让苏漫很是无奈。可都这时候了，也没机会给他们挑挑拣拣。

　　与此同时，正对街的酒吧里走出来了3个男人。

　　其中两位感觉是喝的不少，只有一位目光清明，看起来像是一滴酒都未沾的样子。

　　一位带着东北口音的高大男人含糊道：

　　“副队，说好要一起喝酒的，怎么你搁那儿光喝水啊？”

　　还没等被问话的男人回答，另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人便用力拍了拍说话男人的背。

　　“副队明儿早还要赶去外地呢，喝多了不耽误事吗？再说，他喝酒的话谁开车送我俩回去？”

　　“对哈!”

　　说罢，两男人相视一笑，只是这个笑容在酒精的影响下怎么看都有些傻。

　　三人正是余双，王由风和吴珉。

　　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主要是因为王由风想趁余双走之前和他小聚一下。

　　恰巧，离开局里时吴珉也在，三个人便一起来了。

　　余双让两人等着，打算去将街对面开车过来。可刚迈了没几步，就瞟见了街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墨发齐肩的女孩站在一个名叫如意的酒吧门前。酒吧门匾上绚烂的灯光折射在她如玉般剔透的肌肤上，她笑的肆意，正对着身边的男人开心说着什么。

　　男人站的离她很近，脸上始终都挂满了温柔的笑意。似乎是觉得周遭嘈杂有些听不清，他微微俯了身，又将耳朵凑近了些许。

　　一时间，就像是两人贴在了一起。

　　如此耳鬓斯磨，

　　这般如胶似漆。

　　余双身体一僵怔在了原地，半寸都不能移。

　　…………

　　如意酒吧是个清吧。

　　紫灰色涂装的天花板上透着橙红色灯管的微弱光芒，很像是晨曦时破晓的天空。

　　吧台放的舒缓爵士乐，配合着店内偏向轻法式的装潢桌椅，一切都显得低调而浪漫。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面对面坐下。

　　由于苏漫不饿也不想喝酒，所以只点了一杯生姜汽水意思意思。

　　反观安玉这边，点了一小碗看起来健康的海鲜清粥，又加上了一盘看起来很不健康的红烧肉。

　　苏漫被他这组合看的一愣，紧接着捂嘴偷笑。

　　“你这习惯倒是没改，还是最喜欢红烧肉！”

　　安玉此时正脱下皮夹克搭在座椅的后背上，闻言动作一滞。他的神情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这种诧异就被一种类似于愉悦的神情所代替了。

　　他笑着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苏漫回，“当然记得！”

　　由于苏漫的大衣比较长，搭在座椅后背不合适，安玉便示意她把大衣递给他，好帮她重新挂在他身后墙面的衣架上。

　　经过刚才几个小时，两个人已经渐渐找回了过去相处时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苏漫也慢慢弄清楚了安玉这几年的生活。

　　比如，安玉高考后没有选择计算机，而是选择读了犯罪心理学。

　　比如，在大一大二时，他用了两年狂减了140多斤。

　　又比如，在破获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后，只有25岁的他被破格任命为了林仁案专案组组长。

　　可造成他人生方向重大改变的契机和动力，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向苏漫透露。

　　他只说，“等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慢慢告诉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烁着细碎地星光。

　　这一聊就到了深夜。

　　苏漫开车载着安玉返回，本想送他到他下榻的酒店，结果却被他反客为主护送到了出租公寓的楼下。

　　“今天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没想到难得重逢竟然是我给了你一拳……”

　　说这话的时候苏漫仍有些羞愧。

　　却只见男人忽然伸出了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以前在社团，我挨你的打还少吗？”

　　安玉面带笑意说的云淡风轻，可见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紧接着，又见他扬起眉。

　　“反正只要遇见你，我不是已经躺了，就是即将躺着。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再找机会好好请我吃顿饭。”

　　苏漫一想还真是。

　　两人第一次相遇，他饿晕在墙角被她背进医务室。两人第一次重逢，他干脆被她袭击倒地，然后又被她背进了医院急诊室。

　　不得不说，真是奇妙的缘分。

　　实在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点要求，哪有什么不答应的？

　　她同时注意到，就在自己点头的瞬间，男人好像神色一松。

　　“快回家去吧，外面冷。”

　　声音温柔的就像滴落于竹片上的泉水。

　　她向他挥手告别，转过身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次不要喊漫社长啦！叫我小漫，漫漫…都行。因为，听—着—亲—切。”

　　她想起了车上他让她难受的沉默，忍不住想和他开个玩笑。

　　只见安玉马上反应了过来，失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蜜獾吗，这么记仇？”

　　苏漫闻言，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晚安，阿玉。“

　　“嗯，晚安，小漫…”

　　...........

　　直到目送着苏漫上了楼，安玉才转身离去。

　　苏漫租的房子位于4楼，由于老旧公寓没有电梯，她只得爬上去。

　　可等她爬到4楼顺着前方楼道望去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房门口的阴影处竟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背部斜靠着墙面，单膝微微弯曲，双臂交叉环在胸前。

　　他的头低垂着，神情匿藏在楼道昏暗的微黄灯光下，叫人看不清。

　　就在苏漫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直起了身。

　　“师…师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漫十分惊讶，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喜悦。

　　男人没有回答。

　　半晌，才淡淡反问道，“几点了？”

　　苏漫一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抬起了手腕，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12点37…”

　　“嗯，是深夜，12点37。”

　　声音低沉而凛冽。

　　直到这时，苏漫才终于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哥....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始终不语，周身低压密布，就像暴风来临前的平静，隐隐压抑着。

　　蓦地，他又开了口。

　　“去哪了？”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苏漫被这个问题弄的越发无措起来-----因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她说，由于暴打了新来的安组长一顿，所以半夜不得已送他去了医院？又因着两人过去相识，愧疚之余请他吃了一顿饭?

　　真要这么回答，她在余双面前努力维护了这么久的乖巧形象不就全没了？

　　不行，不能说。

　　苏漫一字一句斟酌道，“我和吴警官商量案子来着，刚研究完……”

　　可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男人的一声嗤笑。

　　她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撒谎。”

　　...........

　　这两字一出，苏漫差点就没站住。

　　这是什么技术？

　　测谎仪？

　　正想说些什么来补救，一抬眼，却发现男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别编。”

　　黑漆漆的眼底幽暗如夜，直盯的她发毛。

　　一时之间，苏漫陷入了迷茫。

　　本来，如实告诉他也就算了，可她偏偏选择撒了谎。

　　这下，谎话被揭穿，如果又说回实话，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问那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要她回答说，是因为怕影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那他如果接着问，为什么在乎这个？难道要她回答说，是因为喜欢他？

　　天，那可真是灾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余双的耐心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

　　“不仅晚回家，还学会对我说谎了。”

　　他用了一种极为忍耐的声音。

　　“和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深夜去酒吧，就不怕对方图谋不轨吗？碰巧，安组长是个好人，可他若不是呢？”

　　苏漫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会知道?

　　可下一秒她便意识到，在余双眼里，她和安玉可不就是只认识了一天么？

　　这半夜相约酒吧被撞见，怎么不让人浮想联翩?

　　“不，不，是”

　　她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却猛地对上了一双寒如冬夜的眼睛。

　　她怔住了，或者说是被他的神色给吓到了。

　　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般，一个字都说不出。

　　渐渐的，男人的眼底似乎没有了温度。

　　“漫漫，我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很失望。

　　……………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跑进了脑子里，打的她嗡嗡作响。

　　…………

　　他过去，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