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静梓

6、羽翩翩，玲珑美眷

　　“宜妃娘娘到！”

　　有人通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宜妃笑着继续向前走，而我却极其的不自在了。

　　“抬头挺胸，打扮的这么漂亮还怕见人啊。”她又在旁边小声提醒我。

　　鹦哥儿故意放慢了几步，走到我身后，轻轻推了一把我的腰，我抬起头，只能笑笑。

　　“臣妾给皇上、给太后请安。”

　　“奴婢给皇上、给太后请安。”

　　皇上手一挥算是让我们平身，太后倒是笑着招呼，说：“小柔来了，快过来。咦？身后的小丫头是谁？也带过来叫哀家看看。”

　　“是。”宜妃笑着拉起我的手，带了我上前。

　　我说：“太后吉祥。”

　　“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这么水灵的姑娘？皇上也不告诉哀家。”

　　皇上笑道：“儿子岂会有事瞒皇额娘，这位姑娘是胤禛的义妹。”

　　“四阿哥的义妹啊！老四呢？可到了？”闻言，席间站起一人，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吉祥。”

　　“快过来。”太后招手。胤禛站到我身侧，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如何认得的妹妹？不会是像你皇阿玛，四处游历，总遇佳人吧？”说完，太后笑着拍拍皇上的手。

　　皇上也是笑，摇摇头，说：“皇额娘怎的还在孙儿面前来笑话朕这个做皇阿玛的人呢。”

　　“怎么？还不叫说了？瞧瞧，哀家的四阿哥都笑了。”

　　我侧头，胤禛确实在轻笑，嘴角微微上翘。

　　“回皇祖母，我与木初是有缘识得，木初才艺出众，是不可多得的才女。”

　　皇上也说道：“嗯，她本是苏生失散多年的小女儿，所幸被胤禛救起。”

　　“哦？可怜的孩子啊！既然是才女那待会儿可得叫哀家见识见识，苏姑娘，可好？”

　　我只能顺从，答：“是。”

　　吩咐了下去，弹的是一首《采莲曲》。

　　我换上一袭荷叶长裙，粉白的颜色，浅绿的裙底。

　　轻轻一铮琴响，我漫步走上了戏台中央。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舟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水相随，人相依，争弄莲舟水湿衣。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多久不曾跳舞了？

　　又是多久不曾歌唱了？

　　“好！”皇上鼓掌，底下也没有一人不跟随的，“赏金镂羊脂玉簪！”

　　“谢皇上。”

　　***

　　坐在殿后的游廊，我舒了一口气，终于从人们眼中的焦点里退下。

　　“你的舞真美，歌声也好听。”

　　我抬头，不知何时我面前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远处还等着许多的宫女太监。我起身福礼。说：“谢谢。”

　　“有时间可不可以教教我？”

　　“请问，你是？”

　　她一愣，然后笑，说道：“都怪我忘记了，我是和硕悫靖公主，我叫纯贤。他是我的额附，孙承运。”他们两个真恩爱，公主在叙叙的说，额附就在一旁笑着听，还紧紧的拉着彼此的手。“你呢？”

　　“奴婢苏木初，见过公主、额附。”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我最不喜欢别人这么多礼了，一点都不真心。”我笑着答允，她继续说，“你教我好不好？”

　　“有时间一定教您。”

　　“那我一会儿就到皇阿玛那儿给你告假。”

　　我随她回到乾清宫，可我却融不进其中。

　　第二日，果真有人到咸安宫接我。

　　***

　　公主府，公主和额附站在门口迎接我。

　　“奴婢给公主、额附请安。”

　　“快起来。”说着拉我进了内殿，五彩斑斓，眼前全是各色衣衫，“你说咱们穿哪件好呢？我喜欢那日你跳舞时穿的那件，只不过少了长长的水袖，不然更漂亮。”

　　我问：“公主可有底子？”

　　她歪头，问：“什么底子？”

　　我叹气，她可能对跳舞一窍不通，我说：“那奴婢做几个简单动作，公主试试能不能也做到。”

　　“好。”

　　地上据说是波斯国进贡来的地毯，柔软、漂亮。我请示了公主，脱掉了鞋，走上了地毯。

　　弯腰，手掌触地，公主学来。

　　坐正，腿伸直，手前伸，身体仿佛对折，公主也学来。

　　下腰、劈叉，公主也一一学来。

　　我笑道：“公主的底子不错。”

　　她也笑，说：“这就是底子呀？我都不知道，不过额娘以前总说，我的身体软极了。”

　　“身体软的恰到好处，那跳舞就极美了。”

　　公主突然跳起，拉住我的手，说：“那我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样跳的那么好了？”

　　“用心就一定可以，况且公主天生丽质，日后一定也会超越了我。”

　　她欢呼。

　　一连数日，每天早晨都会有人来接我，之后，皇上恩准我不用回宫，踏踏实实的住在公主府即可。

　　“木初，后天便是初一，我想像你一样给皇阿玛以舞献礼。我请了十四哥帮我吹箫，到时候你再上去唱个曲子可好？”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辞，便答允了。

　　这一次是《良宵引》，曲子虽短，却淋漓尽致的表现了美好的一晚。

　　公主穿大红的长裙，我则一身素白站在一身宝蓝色的十四阿哥身旁。

　　舞毕，掌声好像要响彻全京城，而鼓的最热烈的，是额附。他满面红光，笑着，嘴咧的老大，公主一走下台就被他横腰抱起。

　　“纯儿，你真棒！真美！”公主咯咯娇笑，紧紧搂住额附的脖子。

　　皇上出声，道：“好了好了，竟在朕面前卿卿我我起来了，快回家腻味去，朕的小皇孙都要被你们给教坏了。”

　　公主还是笑，说：“皇阿玛是羡慕纯贤恩爱么？”

　　“是了是了，你皇阿玛羡慕的紧。”太后丝帕掩面，笑道，“累了吧，快去歇歇，承运啊，快带纯儿休息去吧。”

　　孙承运说：“是，太后。”

　　看着他们走远，我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我是走神了，还是我也太过羡慕。

　　“要我陪你站到何时？”我惊讶，转头，十四阿哥也还在我身侧。“傻呆呆的站在这儿，还拖累我陪你。”

　　我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走下台，他倒是紧跟着我，喂喂的叫我。

　　远远看到茗儿站在一座偏殿门口，我更加快步向前，闪身进了殿。刚一关上门，就又被推开。

　　“你干嘛？”

　　“我刚才救了你诶！”

　　我无奈的一瘪嘴，说：“那我现在要换衣服，你也要进来？”

　　“额......”

　　我关门，催促茗儿赶快帮我换衣。

　　“主子怎么了？”

　　“茗儿，以后你别再叫我主子了。”

　　茗儿问：“为什么？”

　　“在宫中你我皆称奴婢，只有皇上娘娘他们才是主子。”

　　茗儿似懂非懂，还是问：“那奴婢要叫主子什么？”

　　“小姐吧。”

　　“是，小姐。”

　　等我换好宫装再次出来的时候，十四阿哥还站在门口。

　　“你换好了？”

　　“十四阿哥有事儿么？如果还是要说您刚才救了我奴婢，那奴婢谢谢您了。”

　　十四阿哥愣在原地，看着我忽闪忽闪眨着眼睛。“你叫什么？”

　　“奴婢苏木初。”

　　“我喜欢你。”

　　我惊得后退一步，可转念一想，也许这不过就是他在作弄我罢了，便说：“谢谢十四阿哥的厚爱。”

　　“你是哪个宫里的？还是纯贤府里的？”

　　我不知如何回答，为难间，胤祥从远处走来。“木初！”他还站的老远就冲我打招呼，挥挥手，大步跑了过来。“木初，你总是叫我惊喜，你把纯贤教的这么好，如果琳儿、宁儿在，我也要央你教她们了。”

　　“琳儿？宁儿？”

　　“是我妹妹，不过早就出嫁了，而且也薨了好几年了。”

　　我看到他落寞的紧紧闭起双眼，胸口起伏。

　　一定很难过吧。

　　我说：“天上俩姐妹还是可以做伴的，并不寂寞。”

　　“是啊，琳儿和宁儿会一路走好的。”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十四阿哥也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

　　我陪着胤祥离开，走着走着他大笑起来，说：“胤祯第一次安慰我。”

　　“王爷？”

　　“不是，胤祯是老十四，他与四哥同音不同字，反正都是德妃娘娘所生，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我点头。

　　“你知道么？这两次过节你太出彩了，不管是哪宫的娘娘都开始偷偷学你跳舞呢，后宫的娘娘们还给了你个名字，叫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怎么说的我跟仙女下凡似的。”

　　“可不是么！你在她们眼中就是仙女下凡。”

　　我轻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感觉自己一步步的在靠近娘的过去，那时候的娘是什么样子呢？怎么样遇到的皇上呢？

　　我摇头，不再想。

　　“怎么了？摇什么头？”

　　“没事。”

　　***

　　翌日，宜妃宣召。

　　我依旧穿着那天她送来的那一套宫装，随鹦哥儿到延禧宫。

　　“奴婢见过宜妃娘娘，娘娘吉祥。”

　　“起吧。”她声音慵懒、妩媚，只是听着和上次不太一样，像个...男人！

　　我一下抬起头，果然不是宜妃。我感觉从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气，暗自悔道，怎么不看清楚再行礼。

　　“怎么还不起来？”

　　我站起身，偷偷看他，这腰身和侧脸，也难怪我会看错。

　　“你在看什么？”

　　“奴婢没看什么。”

　　“走，我带你去见我额娘。”

　　我恭顺的低头，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二进院的花园。

　　宜妃正在与别的妃嫔闲聊。

　　“额娘。”他快步向前，挽起人群中最美的那个人的手。

　　“禟儿，来了。”

　　“嗯！”他甜甜的笑，笑的我心中都暖洋洋的，不可否认，他真的很美，比我娘还要美，他眯起的眼睛、微翘的嘴角，蛊惑我，“各位娘娘吉祥。”

　　“九阿哥来了啊，宜妃姐姐，真是羡慕呢。”

　　宜妃也笑，和他一样，一笑倾城。“本宫能得禟儿这个儿子，是本宫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其他人又是一阵的奉承，宜妃则在一旁春风满面。

　　禟儿，他叫胤禟啊。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声问了一句：“玲珑仙子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马上行礼，说：“奴婢给各位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宜妃开口：“起吧。”然后对其他人说，“本宫有事先回了，各位妹妹慢聊。”

　　“姐姐慢走。”

　　她走了两步到我跟前，轻轻抬起了手，我会意，搀扶着一起朝前走。

　　“倒是懂事。”

　　我想，所有人都会知道吧，玲珑仙子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一个有幸被人伺候左右又住在咸安宫的奴婢罢了。

　　“不做声是觉得本宫欺辱你了么？”

　　“回娘娘，伺候主子是奴婢应该做的，何来欺辱？奴婢有幸暂住宫中，实在无以为报。”

　　她突然小声说：“招蜂引蝶的花儿最后是第一个被采走的，恨本宫的不少，恨你的现下更加不少，当几天伺候人的丫鬟，未必不是好事。”

　　我放开胆子问：“奴婢最是没有地位和还手能力，难道不是更加不好？”

　　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幽幽的说：“也许吧，总是各有利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