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静梓

26、事久远，请归思念

　　这就是所谓的弥留之际吧，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远远的。很想用力的抓住什么，自己却轻飘飘的，像一朵浮云一般。

　　“芊心，云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叫出来了两个名字。

　　“奴婢在这儿呢！奴婢这就命人把贤妃叫来！”她忙不迭的回答声传在我耳里软绵绵的，听着极不舒服，只能又闭上了眼睛，虚弱说一句：“你现在也是娘娘，不是奴婢......”

　　“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惠来了，大声的唤我。我用手搭上她的，说：“来了。”她哭道：“娘！女儿来晚了！女儿......”她哽咽。

　　“我快不行了。”

　　“娘！您别胡说！您还硬朗呢！是女儿不孝，没让您享一天女儿的福，到这时候却还把您气病了。”

　　“大姑姑，您的药来了。”侍奉上的药我早就命人换掉，云惠芊心都不知情，这药不能治病，却能让我变得精神一时。云惠示意丫鬟把药给她，亲自喂我喝下。

　　小腹变得暖暖的，好像一下子有了力气，便慢慢开口道：“老天爷不给我机会让我生儿育女，但我有了你就很满足了，我这身子是多年的疾了，跟丢了孩子一样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

　　“娘，您快别说了，您脸色都白了！等好了咱们再说，咱们以后再说，娘。”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哭着求我别再说下去，我摇摇头，如果现在不说我就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以后了，也许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了吧。“我知道你又开始恨了他，但是现在你是他的妃子了，我已经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兰英，不能再害了你。”

　　“您在说什么啊！我不恨他啊！我爱他！”

　　听她这么说我还是摇摇头，说：“你的心意不用跟娘表明，我也该走了，我只希望你答应娘一件事。”

　　“您说，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我淡淡的弯起了嘴角，说：“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视我为知己，我会记得一辈子我感激他，我爱上他却也让我恨他，但是却因为恨让我们就这么错过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其实不是他欠了我命，而是我欠了他一条孩子的命。”

　　“娘......”

　　我抬起手，示意她不要打断我，如果再耽误些，药效过了，我恐怕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把你和芊心带进宫，一个成了乖巧的谦嫔，一个就是你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贤妃，我知道你有家仇有恨，但我求你，保全了芊心再去报仇，而且她有小弘曕，我已经害了英答应，不能再害了你们这些孩子。”

　　“您没害英答应，她是因为您才成了主子，才得了荣华富贵，最后也是因为她自己不自量力才会得了那样的后果。”

　　“如果不是我，她现在也会成了精明的管事姑姑了，绝不会下场那么悲惨。我求你的就是保护你们自己，等我走了以后，你便去报仇吧，我在黄泉路上等他，我会给他解释，然后去找我们丢了的孩子。”

　　“我不杀他！我不！”

　　“好孩子，我欠他的但你不欠他的，你的仇你要报，我的债我也要还，等我走后你便痛痛快快的做回你自己吧，四姐儿。”

　　“太医说您积劳成疾、忧虑伤心，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不是为了他，我说了，是...我的债......我的债......”

　　身体里的力气和温度都被一丝一丝的抽走，突然感觉到很解脱，原来死亡在一步步走向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慌乱害怕，取而代之的却是释然。

　　这次，孩子，娘真的来见你了，娘终于可以抱抱你了。云惠，对不起，让你一直做我孩子的替代品，对不起。
　　我变得虚弱，听力也差了下来，身边人说话的声音我也只是隐约能听到一些。

　　一个厉声的质问刺破我的耳膜，是云惠，“你说什么？！皇上曾拒绝大姑姑最后的一个请求！这药也不能治病，皇上知道也不过问？！你给我说清楚！”

　　“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是大姑姑一直不叫奴婢们说出来，一直瞒着您和谦嫔娘娘呢。”

　　“好你个雍正！咱们这下就新仇旧仇一块儿算吧！这是你逼我的！是你欠我娘的！”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砸向地面的声音，明明很虚弱了却还是听得异常清晰。还有云惠和我在说对不起，刚才是你在向我磕头么？傻孩子，娘的傻孩子！用力睁开双眼，让我再看最后一眼吧，你的背影也好。

　　眼睛再也无力睁开，安静闭上眼，往事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里回放起来，胤禛带我回府上的坚定表情；公主跳舞时快乐的笑容；十三的爽朗；宜妃的眼泪；九阿哥的温柔；还有云惠的坚强......

　　许许多多......

　　云惠啊，为了我掩藏自己心性的孩子，那个怒气冲冲提着剑要去杀人的孩子才是你，你还记得么？

　　我就是那一朵浮云吧？从你们的生命里就这么悄然的飘过了，时间有点久，却只在那四十四年的一眨眼间。

　　胤禛，我们都辜负了爱，真的，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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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