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在冰川卖草鞋》山树花

17、出路

　　这些画面出现在眼前，说一点触动没有，是假的。
　　从掉入这座梦空间，和镇上的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赵易算知道这座梦空间里的人全是假的，所有的一切也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重现。

　　可毕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也相处过。
　　他不可能轻易说出“这些事都和我无关”这样的话。

　　毕竟和猫猫狗狗相处久了，都会培养出感情。
　　更何况这里的人们善良淳朴，会用他们的善意对待每一个人。

　　霍深没有给他留时间继续伤感，粗暴地打断他：“这座空间里的所有人都是虚幻的，即使他们真实的存在过，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你倾注再多的情感，也只是把情感给了虚假的纸片。”

　　他说：“与其在这里伤天感地，打破空间尽快出去，找到把我们送进来的意识体——也就是野泽远栀，完成她的愿望，这才是你能为他们做的。”

　　赵易的视线从变化的镜面上移开：“不用提醒我。”他说，“这么点伤感的时间都不能给人家留一点吗？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霍深看着他沉默的不说话。

　　眼看他不再出声催促，赵易收起自己的同情心，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
　　他在野泽远栀的整座梦空间里四处寻找起突破的空间。

　　霍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里。”他说，“到神像前面来。”
　　“我被神像束缚，没有办法行动。但是我发现，这座神像的前面是虚境——也就是这整个空间最脆弱的部分。从这里打破它，你就能从这里出去。”

　　赵易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问：“那你呢？”

　　霍深沉默片刻，似乎在担心什么，最后还是说道：“我被困在了神像里，你必须从这里打破虚境。打破之后，这片虚境会出现短暂的裂缝，你要穿过裂缝再次回到野泽远栀的梦空间里，然后在她的梦空间里找到她......”
　　他顿了顿，继续说：“——杀了她，我们才能出去。”

　　听到他的话，赵易犹豫了：“为什么要杀了小栀我们才能出去？没有别的办法吗？”
　　毕竟相处过，即使是在野泽远栀创造的虚假的梦空间里。
　　真要动手，他还是有些犹豫。

　　霍深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现在唯一能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杀了野泽远栀。”
　　但是他居然难得耐心跟他解释，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被困在了神像里不能行动，担心他不配合他们就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所以才会难得有耐心跟他说这么多话。

　　“这里是野泽远栀创造出来的梦空间，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必须将支撑这座空间的能量源销毁。没了能量源继续支撑空间的运行，这座梦空间自然而然就会坍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这里离开。”

　　也许是担心赵易于心不忍无法下手，他补充说：“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只不过是在经历野泽远栀以前经历过的事情。你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结束这场痛苦。让野泽远栀从这段痛苦的回忆里解脱，这才是你能为她做的。”

　　“行了行了。”赵易摆手打断他，“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拎不清楚情况。”
　　他向静幡宫的神像走过去，伸出手，在神像前面这里敲一下，那里摸一摸。
　　看一下应该从哪里下手。

　　“确定杀了野泽远栀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吗？”他抬头问。

　　霍深沉默片刻，随后响起他的声音：“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说：“杀了野泽远栀之后，这座梦空间就会坍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到时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只是空间坍塌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正在霍深跟他解释的时候，赵易摸到了虚境的位置。
　　他把元素力化成重力集中在手部，硬生生把虚境撕开了一条裂缝。

　　霍深又简单和他交代了几句，赵易越过缝隙，从刚刚那条被撕开的缝隙里又回到了野泽远栀的梦空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静静伫立在静幡宫的神像。
　　自从知道霍深被困在了神像里之后，每次看到静幡宫的神像，想到那个男人在里面憋屈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仰天长笑。
　　但此时显然干正事要紧。

　　再次回到野泽远栀创造的梦空间里，所有的场景都不一样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些淳朴的邻居，而且这次从虚境里回来，赵易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那座小镇了。
　　而是不知道被送往了哪里。

　　只是这里死气沉沉，显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好地方。

　　前面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营帐，帐外有士兵把守，他正处在这片营帐远一点的外围。
　　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他。

　　从这里看过去，营帐外捆着不少被抓来的奴隶，士兵跟挑逗宠物一样用鞭子抽打那些奴隶。
　　奴隶们只能任由打骂不敢反抗。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悄悄向营帐附近潜近，向营帐靠近的时候，一队巡逻队正好巡逻过来。
　　他眼疾手快，借着夜色潜进了距离最近的帐篷。

　　他躲在帐篷里，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赵易起身拍掉身上的泥泞，掀开帐篷一角，准备重新悄悄再次潜出去，赶快找到野泽远栀。

　　帐篷里点了蜡烛，将里面照得透亮。
　　然而，在他弯腰的时候，看见角落里有一张竹板拼成的简陋床板。

　　刚才情急之下匆匆一瞥，他没有发现这座帐篷里有人。
　　他发出这么大的响动，竹板上的人都没有动静，显然，竹板上的人明显已经昏睡了过去。

　　赵易不动声色向那处靠近，悄声在竹板前停下来。
　　然而，当他看到床板上沉睡的人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人的呼吸已经很薄弱，枯乱的头发遮挡住整张脸，身材暴瘦。
　　连骨骼都凸了出来，颧骨凸出，下巴尖得惊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找不出，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
　　走近了看，赵易才看清楚这居然是个女孩子。
　　但是，这女孩已经完全被折磨的没有人样，像棵油尽灯枯、没有生命的枯草。

　　可能女孩不久前才刚被人翻动过身体，她的双手暴露在衣服外，衣袖外翻，露出来的那截手臂，全都是密密麻麻令人恐怖的针眼。
　　嘴角还有已经干涸，气味极度难闻的不知名药物。

　　床板旁是一张摆满了各种器具的工具桌。

　　这里是部队，再通过从这具身体所透露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赵易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很快就猜到了这些人在做什么。

　　这些军阀，在拿人体做实验。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被作为实验体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尽管如此，这具身体依然保持着生命体征。

　　而且，从这女孩身体所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这些军阀在她身上，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实验。
　　按照这种实验程度，她早就应该撑不住了。
　　然而，她竟然还吊着一口气。

　　这时候，帐篷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声音已经到了附近，脚步很快向这里靠近。
　　赵易环视一圈帐篷内的布置，就地一滚，躲到了工具桌底下。
　　紧接着，帐篷的门帘就被人掀开，脚步声向他靠近。

　　赵易躲在桌下，听到有人说：“如何？有什么进展？”
　　前后一共进来了两人，另一个跟进来的人有些失望：“还是没有进展。”
　　后头说话的男人声音像公鸭，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中却透露着意料之外的惊喜和近乎变态的兴奋：“但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能撑到现今还有一口气吊着。为了见到自己的父亲,她竟然能忍受住这么多残忍的手段，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男人大笑：“真是可惜，可惜她那个短命的父亲早就死啦！”

　　等那男人的声音停下，上方忽然传来痛苦的呜咽，似乎是那女孩被人强行掐开了咽喉，往嘴里硬灌东西。
　　但是很显然，她残破的身体早就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连吞咽都变得极为艰难。
　　努力吞咽的声音传进赵易的耳朵里，紧接着，他便听到痛苦的呻/吟声。

　　“再等等吧，”他听到公鸭嗓男人说，“再等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他们二人又讨论了一段时间，其中的一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帐篷。
　　但是，当他的余光扫到工具桌底下的时候，他的目光蓦然一凛，手上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这个被他们用来做实验的人是当初他们从侵略的地方掳掠过来的。
　　当初他们觉得，这么一个破败玩意儿没必要占用太多空间，所以就在角落腾了一小块地方，来放置实验体。

　　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光线不是很充足，显得他们的视线有些昏暗。

　　公鸭嗓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旁边的人做了个噤声手势。
　　那人收到信号，也不动声色向他靠拢过去，噤了声。

　　赵易蜷在桌子底下，刚才上方传来的呜咽声他莫名觉得耳熟。
　　实验体的声带受到损伤，声音有所变化，但他依稀模糊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像在哪里听过。

　　是谁？

　　在野泽远栀的梦空间里，能让他有印象的人就这些，无非是小镇上的那些人。
　　显然是他认识的。

　　但是谁？

　　他把自己在野泽远栀的梦空间里认识的人都从自己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记忆最后停留在野泽远栀向他撒娇的画面。
　　“哥哥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小栀以后长大了要嫁给你！”
　　“哥哥吃不吃？果子可甜啦！”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

　　是小栀！
　　赵易心弦狠狠一颤。

　　被他们折磨的不人不鬼、奄奄一息的人
　　——是小栀。
　　床板上的人是小栀。

　　在这一刻，赵易所有的愤怒都涌了上来。
　　在见到孤零零躺在床板上的女孩的那一刻，他觉得她凄惨、可怜，但他一心只想找到小栀，然后杀了她。
　　这样他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却唯独没有想到，野泽远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因为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的下场过于凄惨，他不愿意把她和天真可爱的小栀联想到一起。

　　压抑不住的怒火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他险些没有控制住，就要冲出去把那两个畜生杀了。

　　离开虚境前，霍深的叮嘱再次出现在他的耳边——
　　“万事不要冲动——你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无法改变什么。你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从这场痛苦的梦境里结束。”

　　指甲深深嵌入拳头，他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来，强压住怒火攻心。

　　如果打草惊蛇，那他和霍深很有可能就都回不去了。

　　“畜、生。”他咬牙，一字一句从齿尖挤出。

　　公鸭嗓的男人压低声音：“有老鼠跑进来了。”
　　所谓的老鼠，就是指混了人进来。
　　灰暗的环境里，依然能勉强看到工具桌的底下被蜡烛光反射出来的异常亮度。

　　赵易从鞋底抽出藏匿的短刀，刀刃在灰暗的空间里亮的惊人，同他的眼睛一般犀利。
　　下一秒，他从桌底暴起，手里的短刀直直逼向床板上那个熟悉的声影。
　　然而，在将短刀挥向那正在痛苦呻/吟的瘦削的身影时候，在距野泽远栀不到一寸的距离，短刃却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

　　公鸭嗓的男人挥舞着武器向他刺过来。

　　赵易将目光落向床板上那虚弱的身影，刹那间，很多情绪都窜上了他的眼底。
　　他想到，那么可爱善良的小栀——

　　她会因为野泽先生没有陪伴自己而生气。
　　会和小白一样，叫自己“哥哥”。
　　会因为年少懵懂无知，说“以后长大了，我要嫁给哥哥！”

　　那么鲜活的小栀。

　　可他只犹豫了片刻，下一秒，公鸭嗓男人手里的刀眼看就要落到他身上，赵易将刀柄狠狠往下一压。
　　刀刃准确无误刺进了野泽远栀的心口。

　　梦空间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