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床病人》我是野渡舟自横

1、睡不着

　　城市的夜晚，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那般万籁俱静，马路上仍旧川流不息，道路两旁的霓虹灯发狠地亮着，好像不知道累似的，赵诚躺着床上，明明很累却睡意阑珊，他看了看床头柜上放着的钟，已经凌晨一点了，心里叹了一声，环顾了一下房间，黑魆魆空洞洞的，他拉了拉被子，把头蒙上了……
　　“哐当”一声划破了房间的宁静，之后便是一阵争吵声。
　　“我陪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你就想这样踢开我！”女声尖锐刺耳，几乎是靠吼出来的。
　　“我跟她没什么，你为什么想那么多？”男声无奈。
　　“没什么？没什么你跟她出去到半夜才回来？没什么你……”
　　赵诚猛地拉下被子，看着对面楼房还亮着灯的窗户，已经算不清这对夫妻第几次在夜里争吵了，他不耐烦地下了床，走到窗户旁，大喊。
　　“还吵什么吵，赶紧离了吧！”
　　对面的争吵声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是一阵摔门声，紧接着便是女人的哭喊。
　　赵诚赤着脚，他觉得地板有些凉，便踮着脚加快了步子爬上床，盖上了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仍旧是睡意阑珊，双眼半阖半睁，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空已是鱼肚白……

　　“赵老板！”
　　一个中老年男人走上前拍了正低头走路的赵诚一下，赵诚被拍得一个趔趄，皱起了眉。
　　“华叔，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心里有鬼啊这么怕吓，”华叔笑得满脸褶子，继续调侃道，“是不是在想哪个情人呐？”
　　赵诚没搭理张叔的问题，什么情人不情人的，自从离了婚之后他就没心思想这方面的事了。
　　“又来蹭个洗车？”
　　“昨天跟着俱乐部开去山里，路边的枝草什么的把车门上的漆都刮花了，路上还碰到一个石头，好家伙，差点没把底盘给蹭到了。”
　　华叔看着自己的车，满脸疼惜。
　　赵诚笑了笑，一辆商务车还跟着一群吉普车去越野，有你心疼的时候。
　　“小陈！给华叔来个豪华的！”
　　“好！”给车喷着泡沫的小陈应了一声。
　　华叔嘻嘻地笑着。
　　“嘿，小时候没白疼你。”他转而又问，“你爸最近怎么样了？腿好些没。”
　　赵诚脑中浮现一个中年人泰然自若地拿着鱼竿垂钓的画面。
　　“好着呢。”
　　“那小肉丸呢？”
　　赵诚听见这个名字脸上不自觉得就浮起了笑。
　　“那个小家伙，调皮得很，昨晚听我妈说他把我爸的宝贝鸡公碗给碎喽。”
　　“两岁的孩子，你爸没揍他吧？”
　　“他疼还来不及呢。”
　　“这么可爱的孩子就没想着给他找个后妈？你这一表人才，条件不差的也好找啊，要不要叔给你介绍……”
　　赵诚瞥了一眼华叔，转头对洗车的小陈喊了一句。
　　“华叔那豪华洗车给撤了，随便用水冲一冲就差不多了。”
　　“哎哎你怎么……行行行不问了不问了，”华叔着急得拍了赵诚几下，仰着脖子对小陈喊，“别撤别撤！继续给我来豪华的啊！”
　　这会儿赵诚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尾音拖得很长，声音也软绵绵的，没点力气。
　　“大橙子，老郭整了个农庄别墅，咱哥几个……”
　　“不去了。”没等强子说完赵诚就直接给拒绝了。
　　“怎么的，汽修厂倒了？”
　　“滚！就不会拣好听的说？”
　　“跟哪个妞好上又被绿了？”强子笑着。
　　“不说了挂了。”赵诚心里不爽。
　　“别别别！”强子停了笑，“你是我们几个最能玩儿的，现在怎么，都叫不动你了。”
　　“最近老睡不着，吃了快一个月的药了也没见好。”赵诚语气疲惫。
　　“睡不着想谁呢？是不是又有对象了？”
　　赵诚直接挂了电话。一个两个都跟事儿妈似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有些迷糊，便走进了厂里的休息室。

　　夜幕又开始四合，晚饭后，赵诚送走了过来谈生意的刘老板，独自坐在休息室里玩了会儿手机，看了看厂里今天的营业额，跟几个伙计聊聊天，也就关店门下班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二十分，赵诚洗了个澡，吃了药，就爬上床，闭上眼睛，可就是……睡……不……着！
　　怎么回事？心里也没想什么啊？
　　因为吃了药，赵诚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不知过了多久，七点钟的闹铃响起，他缓缓地睁开眼，疲惫得叹了一声，又是一夜未眠。

　　范医生看了看电脑，再看了看眼前挂着黑眼圈的年轻人。
　　“还是睡不着？”
　　赵诚木讷地点了点头。
　　“浅睡总可以吧？”
　　“有时候可以，有时候基本就是睁眼到天亮。”赵诚顿了顿，“医生，我这病治好么？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吧？”他想了想诊室门在后边还排着六十多个被失眠困扰多年的病人，转而又丧气地说，“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呢。”
　　范医生推了推眼镜，沉默，思忖着。
　　“你这个情况，可以考虑考虑住院。”医生点着鼠标，之后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我再给你开两个星期的药，如果想住院就拿着这张单去六楼找蔡医生预约床位。”
　　赵诚看着手中的床位预约单，走出了诊室。
　　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