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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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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小厅,其实也就教室那么大,门口挂一旧旧的黑布帘,上面用白油漆涂了四个字“放映二厅”。跟门口坐着一叼烟的大爷,看片儿的什么人都有,甭管是穿制服的高中生还是踩高跟的“二锅头”,一对儿一对儿的居多,偶尔有一个人往里走的,大爷就瞅一眼,也是啊,上这地方,谁是看电影的?
赶蒋檎和杰子抱着肯德鸡的外带全家桶转回电影院的工夫,已经快开场了。按规矩,外购食物不允许带进放映厅,两小贼把蒋檎的书包开发开发,今天考试,东西装的少,稍微腾腾地连鸡带可乐全给塞进去了。进场前蒋檎想起来得给他妈打个电话:“妈,早考完了,对,对,在外面玩儿呢。恩,别操心了。一堆人,当然有杰子啦,看电影啊,关机。啊呀,成绩不好您揍我还不成?没,哪儿来的姑娘,真关机了啊。”
杰子在旁边抱着书包瞪他,蒋檎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拽拽人家胳膊:“别噘嘴了,再噘就能牵着走啦。”
杰子挺大的眼睛硬眯成了月牙儿:“坦白从宽,哪儿来的姑娘?”
你一句我两句到了门口还在打闹不休,看门的大爷一伸手把两小孩拦下:“走错了吧,《泰山》在一厅放。”
杰子正不高兴,两眼睛越眯越细快成缝了,蒋檎赶紧把票掏出来:“没错,给您。”
大爷楞了一下,再看蒋檎的时眼神就“职业”多了,一边慢悠悠地撕票一边斜叼着烟打量两人。杰子哪受他这个,抬下巴“呸“了一声,老头没理他,把票递给蒋檎,末了挺严肃地来了句:“注意影院秩序啊!”
蒋檎的嘴角抽了一下,不搭腔拉着杰子往里面走,杰子才不干,甩胳膊犯倔:“你放手,我揍丫老东西。”
蒋檎低头只管走路,杰子抓着过道上的椅把不放手:“你松开,干吗受他的窝囊气。”
蒋檎突然就生气了:“不受气怎么办?天天跟人打架?”
满屋子人顿时齐刷刷往这边看,杰子被他吼的莫名其妙:“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蒋檎却低下头不吭声了,两人一时僵在走廊上。前排坐的小姑娘怯怯地往男友身上靠了靠:“打架唉,要不躲远点?”
温香软玉抱满怀,男人说话不自觉地有些肆无忌惮起来:“没事,看他们的手,是两同……。”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蚊子哼哼般在耳边似有若无地缠绕着,昏暗的灯光透过空气里飘荡的香烟落在杰子身上,男孩的身影便在这断续的私语与烟气中模糊起来,唯有两人彼此交握的双手是真切与温暖的。
屋顶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又一下,黑白交错中蒋檎仿佛看到杰子湿润的双眼,这一瞬间象副永远无法冲洗的照片,真实却又恍惚的被他的眼睛拍摄下来,在以后乃至以后的以后,它将在他的心里反复反复,显影重播。
蒋檎记不清那天的电影到底讲了些什么,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上,走来走去;一个女人出现在屏幕上,走来走去……。黑暗中不时听到低低的喘息声,年轻的和不年轻的情侣在他们四周享受生命的乐趣,蒋檎枯坐了一会,伸手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身边的人:“我刚才肚子饿了乱发脾气,别生气。”
杰子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蒋檎伸手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你的脾气也改改,到哪儿都跟斗鸡似的,他爱说什么说去呗,听他的呢。”
杰子的手握紧又松开,黑暗中蒋檎看不到他发抖的嘴唇。“他说什么,别人说什么,谁我都不在乎,可我知道,你在乎。”
屏幕上的女主角套在一席雪白的长裙里旋转,蒋檎的脸色便随着屏幕白了又黑,杰子向他探过来,双手用力地按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望着他盼他说点什么,蒋檎张了张嘴,却终于只含混地嗯了一声。
杰子梗着脖子死瞪着他,他紧张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咬嘴唇,蒋檎看着看着心便软了:“我在乎别人说什么,更在乎你。”
前排的一个女人这时转过头来偷偷地瞄他俩,杰子闭上眼睛,把身子又向前倾了些,许是刚咬过的缘故,黑暗里他的嘴唇润的发亮,蒋檎低下头覆了上去,杰子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张开嘴将他向更深处引去。
散场的时候正好9点30,杰子把头埋在蒋檎的怀里抱怨灯光刺他的眼睛了,蒋檎拍拍他的后脑勺:“都走光了,快起来。”
杰子好像挺喜欢现在这个姿势的,扒在他胸口不但不起来反而向下蹭过去,蒋檎的脸顿时就红了,紧紧张张往门口看:“别闹,亮着灯呢。”
杰子正忙着捣鼓他的拉链,用鼻子哼了一声,蒋檎的脊背慢慢挺了起来:“再闹我生气啦。”
下面的东西被响亮的亲了一口算是回答,蒋檎重重地喘了口气,一把将腿上的小王八蛋扯了起来,另一只手艰难地镇压难搞的拉链。杰子放肆地笑着,附过来舔他的耳朵,蒋檎忍不住咒骂起来:“滚,老子要去厕所。”
杰子笑的就更欢了,拖在身后问他一起去好不好,蒋檎张嘴就想说好,刚巧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这会进来了,看见还有人没走倒吓人家一跳。这么一搅合蒋檎就更不好意思了,气烘烘地把包甩给杰子自己往洗手间冲,电影院的洗手间还算干净,小便池虽然总是有些味儿也还能忍受,蒋檎从单间出来的时候外边一篮衬衣正站着忙活,他也没在意,开水管洗他的手。身边的光线突然暗了暗,那篮衬衣居然敞着裤子就走了过来,蒋檎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朝他眨眨眼:“刚才和你那小朋友在里面表演的真猛,怎么样,有兴趣哥请你宵夜去?”
蒋檎转身就走,那男人大概急色昏了头,伸手来拉他:“别走吗,叫上你的小美人一起来,我自己有地方……”
蒋檎猛的停下来,对方以为他动心了不由的又往前凑了点。一只拳头夹着风轰到鼻子上,篮衬衣着这一下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抬头发狠时男孩已经不见了。
蒋檎从来没觉着这么窝囊过。
动手完全是本能反应,他的拳头接触到另一个人的皮肤或许还有牙齿,他觉着恶心,湿滑的空气下腥骚味儿欲盖弥彰,他没法喘气,离开这里,他要马上离开这里!跑动中他偶然撞到过往的行人,他没停下,杰子在影院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出什么事了?”
蒋檎还是没停下,他叫了声“跑”,杰子拔腿就往门外窜,女人们尖叫着向两边闪开,门口的保安刚犹豫下要不要拦住他们,俩男孩已经野狗似的转眼就没影了。
好在路上的行人不很多,一前一后跑出一站多地,蒋檎终于停了下来,杰子刹的紧,差点碰到路边的自行车。两人喘的呼哧呼哧的,杰子抹抹汗,把书包摔回给蒋檎:“你杀人啦?”
蒋檎摇摇头:“没。”
杰子挺不高兴的:“没杀人跑什么跑?”
蒋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声音便低了:“打人,在厕所。”
杰子利马精神起来:“真的,我跟你一块去就好了,哎,你个虐待狂干吗打人家啊?”
蒋檎低下头摆弄书包,路灯如白色的浓雾披在他背上,浓重的阴影里少年淡淡地叙述:“没啥,一小偷。”
这天晚上他睡的及不踏实,一闭眼就看见蓝色的衬衣在面前飘啊飘啊,空荡荡的衣襟敞开着,等待着随便谁伸胳膊进去。蒋檎捂住脸,上床前他反复清洗自己的手,可那种恶心的感觉依稀还裹在皮肤上。黑暗中他长时间凝视灰白色的天花板,幸运亦或不幸,他对自己同杰子之间的“爱情”空前忧虑起来,几小时前他们说过的那些情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在乎别人说什么,更在乎你”,他没有说慌,在坐满观众的电影院里爱抚彼此,那过程新鲜又刺激,可当热切释放、当杰子光滑柔韧的身体不再触手可及,他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他无法否认自己害怕,怕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