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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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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在贴着大红喜字的门外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鲜红的罗纱双层斗帐后,静坐着一个贵族女子,她双眼蒙着红绸,白如雪的面容上,一抹红唇紧咬在一起。
冬阳以前在媒人的画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那是被画工修饰过了的美貌,因此并没有在意,如今见了真人,才发现竟比画上还要好看。
她不由得心上一颤,用微弱的声音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叫了句“云小姐”。
云琅被她的滑稽音调逗得心里发笑,嘴上却不敢声张,假装端庄道“你来了?”
那声音比夏季的果子还甜,像寂静草原上泛起飘渺的风,撩的冬阳耳根发软,她用喉咙挤出一声沉闷的“嗯”,随后就立在了原地。
听着她双手不断摩擦衣袖发出的淅簌声,云琅酝酿了许久的紧张情绪突然疏解了许多,心里既无奈又好笑。
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位新郎官恐怕就要在身上搓出一团火花来了~
她思来想去后,拍了拍身旁的卧榻,道了句“你在门外站了那么久许也累了,还是过来歇歇吧”
冬阳听到“门外”这两个字,心里一惊,脸上随即也发起烧来。
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云琅微笑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倒还灵敏,这屋里屋外的动静,都听的清清楚楚”
冬阳听罢,不禁摸着脑袋苦笑。
她费尽心机想要隐藏起来的窘态,原来早已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要娶我这样一个人,你一定很忐忑吧?”云琅低声问道。
冬阳见她有所误会,连忙否定道“不,不是的,没有”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很好,是我,是我太紧张了...”
“我...”她咽了咽口水“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小姐原谅”
云琅听得她过于真挚又有些着颤抖的声音,不由掩起衣袖,轻笑了下,额间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她再次拍了拍床沿“过来说吧”
冬阳这才走上前,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在她身边坐下,双手尴尬地撑着床板,笨拙的嘴上依旧是无话可说。
又是云琅先开了口“我该叫你什么?相公,还是夫君?”
关于称呼的问题,她心里其实早就想好了答案,如此一说,不过是为了逗逗身旁这个嘴巴笨笨的,却又好像有一点可爱的女孩子。
“叫我冬阳就好”这次冬阳倒是答的顺畅。
话音落下后,她习惯性地转头向左看去,没想到一旁的云琅也突然向前侧过身,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双唇间只留得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脑袋一懵,反应过来后,连忙坐正了身体,只留下一只泛红的左耳,仔细地聆听。
云琅显然没有洞察到这尴尬的一幕,她神情严肃,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实则内心在不断想象着冬阳听到后的反应。
片刻后,她用幽幽的声音试探道“听阿嬷说,你小我五岁...不如,我叫你阳儿吧?”
这声“阳儿”叫的极具柔情,配着她身上那股诱人的桂花香,冬阳只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答应了。
“那我应该叫姑娘什么?”她反问道。
这下轮到云琅沉默了。
她原想着自己年长,叫“姐姐”便好,现在又觉得两人似乎应该更亲近些,于是回道“我阿娘给我起过一个乳名,叫阿桑,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阿...桑...”冬阳随着她念道,心下暗想这个名字真好听。
云琅见她的语气有所犹豫,以为她不知“桑”字怎么写,于是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冬阳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嘴上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十指摁在床沿,狠狠地纠结了一番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搭上了云琅的掌心。
肌肤触碰的瞬间,冬阳内心有如雷电闪过般的惊心动魄,她的双手随即失去了知觉,靠着臂膀发力,才如幽灵般,死死地吊在了空中,安静地等着云琅下一步动作。
“一只就够了”云琅笑道。
冬阳尴尬一笑,原本麻痹的神经瞬间又活了过来,她火速抽回一只手,恢复了撑着床板的姿势。
只见云琅摊开她的手心,如蜻蜓点水般,在她手上缓缓写出一个“又”字,随后在下面又重复了两遍。
冬阳这才明白过来,她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在抬起头,看到云琅一脸认真的模样后,恍然陷入了回忆。
“从今天开始,我们来学习读书写字”旧时阆苑的六角亭内,青禾摊开一张巨大的宣纸,郑重地宣布道。
“鬼帝又不允许我们入仕为官,学这些做什么?”冬阳将沾了墨的毛笔,架在嘟起的嘴巴上,两眼瞪得像只鹰,一点学习的样子也没有。
青禾用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向她,随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禁瞳和你同岁,已经会在鬼帝面前背诵四书五经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召见过你,但未必以后也不会,你若真能有些才学,让他刮目相看,或许...”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话说一半就停在了那里。
默契如冬阳自然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
与青禾在一起的肆意时光,让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本该命如草芥。鬼帝视她们为蝼蚁,随时都可能被舍弃,只有证明自己拥有更高的价值,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股久违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再任性,乖乖地拿起了毛笔。
青禾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又升起一股怜爱,走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握住她的小手,开始横撇竖捺地写了起来。
清晨的亭角,不时有雨露啪嗒啪嗒地滴下,节奏缓慢,伴随着笔尖传来的墨香,好似一首大地催眠曲。
冬阳不觉有些犯困,用左手撑着脑袋,在青禾温暖的怀抱中,慵懒地打了声哈切,随后微微仰起头,睡眼朦胧地看向青禾的侧脸。
“这下认得了?”
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眼前青禾的面庞逐渐散去,冬阳猛然从回忆中惊醒,迟钝又尴尬地回应道“认...认得了”
云琅从她局促的呼吸声中,察觉到了异样,有些抱歉地问道“我是不是写的太用力了?”
冬阳赶忙摇摇头“你写的很好”,沉默了片刻后,又低声解释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这三个字倒是提醒了云琅,她从操办婚事的老管家那里听说过,冬阳的父亲冬桓是前朝御史,年轻时与阿爹是莫逆之交,所以才有了两家的指腹为婚。
只可惜,当年鬼帝弑杀人皇后,为了杀鸡儆猴,曾清理过一批当庭抗议的朝廷要官,冬桓首当其冲,被下令斩首,其全家也受到了牵连,皆被发落,后来便不知去向
直到如今鬼帝覆灭后,她才被阿爹派出去的密探重新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