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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各异 ...

  •   黑幕如漆,连夜风都是唯恐惊扰了人。
      夜来客却形似鬼魅,蹭着墙瓦落于长宁侯府内,在主屋窗户外停了停,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窗户却“吱呀”一声地开了。司马厝见到他也不意外,只是往里屋瞅了一眼示意他进去。

      “久虔参见侯爷。”
      来人拱手施礼道,轻盈地跃窗而入,足尖点地无声,虽周身笼在黑暗中,却仍可窥见其矫健身形。

      司马厝借着月光打量着他,颇有些诧异。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干暗卫这一行,比之黑暗更像夜里的主宰。就比如久虔,何况他又是刺客出身,能力自是不必多说,只是这样的人怎会轻易背弃其组织而甘愿投诚于司马霆,为司马氏效忠。
      可他又确实是这般做了。

      “替我办件事。”司马厝收回视线,“龚河平藏了好东西,你偷些来我瞧瞧。”

      “可是指,军器。”久虔思索片刻,抬眸问。

      “聪明。”

      “……”久虔似是挣扎,偷东西总归是有些掉他身价,可偏这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是。”他终是应下。

      司马厝早对连子铳馋得很,龚河平收的可能还不止是这个,若能弄来几份样本,日后没准有机会能派人加以研制生产。
      敢在他面前显摆,不拿白不拿。

      久虔见司马厝转身往后走了去,似乎没有要再吩咐他的意思,他正想开窗原路返回,却听司马厝忽然道:“等等。”

      “侯爷若还有事,尽管吩咐。”

      “东厂督主,你可有了解?”司马厝默立良久,隐忍般地开口道。

      久虔将放在桌边的手抽回,颇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人,比魏玠更不好对付。”

      司马厝挑眉。

      “宦党势大,反对的人明明这么多,却偏偏几乎都被他给压下了。”久虔道,“若跟他玩阴的,恐怕大概率会吃亏。所知不多,可需要多加查探?”

      “不用。”司马厝目送久虔离开,若有所思。
      那天在酒楼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云卿安发现什么,猜到什么。
      非阴,即明,看似容易。
      他倒是想直接动真刀真枪,可容易吗?

      深秋越来越临近节点,一转眼半月已过。
      司马厝虽是劳碌惯了的,但混起来过起安逸日子倒也不赖,象征性地管管职务,不时去拜访广昌伯府或者苏家把礼节做到位。

      只听风月事,不闻塞外音。
      不论是往耳朵里堵棉花,还是直接蒙头睡大觉,反正别让他听到有关“朔边”“战事”等字眼,他就干脆什么也不去想。
      若非如此,他又能做什么呢?反正澧都逍遥快活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也无妨。
      将混样贯彻到底,才好让那些别有用心敲打施压的人对他敬而远之。

      一只绿黑色条纹虎皮鹦鹉踩在笼条上,扑棱棱地扇动几下翅膀,正在院落中晒太阳。这鸟大爷是薛醒给送来的,除了睡和玩,就只会巴巴地叫唤着“好酒”“好吃”。

      这可苦了时泾天天伺候,他这刚换完鸟食,就一偏头瞅见侯府下人正对着一盆里的衣服干瞪眼。
      唉,他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自家爷要还云厂督的人情债,居然是以给他洗衣服的方式。
      自然不是什么乐意之至的。

      当时司马厝看到东厂番子小心地送来的曳撒袍时,脸色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此正是先前被烙上个鞋印子,又被司马厝伤处流的血给染脏了的那件。记忆犹新。
      尽管云厂督强调要欠债的人亲自动手洗,可司马厝可不管这些,会听才见了鬼了。

      于是,司马厝就这么干耗着,没说洗也没说不洗,下人也不敢轻易拿去处理了。

      “风流大才子!”虎皮鹦鹉忽而对着一个方向叫唤起来,时泾也跟着望过去。

      只见薛醒手握一柄竹枝折扇,端的是一派风度翩翩,他正朝这边走过来,还边侧头同司马厝说着话。
      “虽有千金,良驹难得。”薛醒在方才盯着照夜白哈喇子直流,这会酸溜溜地道,“啧啧!云督主大手笔,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果真是照夜白。
      京贵跑马,横冲直撞以扬威。可谓是骄纵飞扬的意气盈满了整条道路,鞍马闪烁的亮光照得见细小的灰尘。

      司马厝心底轻嘲。
      两人正交谈着往候府外边走时,一出门却见前方已停了一架马车,虽看着很不起眼,却被清一色的提刀番役围在中央。

      司马厝眸光一沉。
      他来做什么?

      车帘微微晃动,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撩而开,露出云卿安噙着浅笑的面容,与司马厝遥遥相望。
      “侯爷今日可待见咱家这不速之客?”

      “来都来了,又何必问呢。”司马厝眯了眯眼,道,“云督要是还能让人看得再顺眼些的话。”

      “非玉质金相,不入侯爷的眼。”云卿安无奈道。
      顺意方能顺眼,非指其他。

      “也就还凑合。”司马厝毫不客气地嘲讽说,“云督大驾总不会是为讨杯茶喝的吧,是要我端茶递水敬您么?”

      若是连洗衣服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未尝不可。
      云卿安笑得含蓄,道:“无功不敢受,来日若有机会定当讨要。”

      司马厝冷笑。
      话语间一来一去压根没给旁人留下插嘴的余地。

      薛醒开了折扇挡一挡脸,正想默默地退后两步,却听云卿安话锋一转道:“薛小公爷往来无恙。”

      薛醒惯会交际,被点到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打过招呼。

      “素闻京郊‘流金沟’不同凡响,故而本督特令人清场以候侯爷尊驾。薛小公爷向来对非寻常巧技研究颇多,何不一同前往?”云卿安说。

      他司马厝想玩还不简单,设下大排面让他玩个够。
      真乐意还是假乐意,一看便知。
      自欺欺人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有谁信呢?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薛醒一乐正要应下,却不想司马厝一口就替他回绝了。

      “他不去。”司马厝直接一拽把薛醒给拽得老实了,在冷眼扫过云卿安时心里便已明了他的意。
      既是冲着他来的,那就犯不着牵扯上旁人。

      况且司马厝总觉得云卿安那日与薛迈在宫中碰面时神情透着古怪,今日这出搞不好别有所图。
      “云督相邀,我奉陪到底。”

      ——
      山庄覆地甚广看似清雅,却非除却纷扰的世外地,不过是以“流金沟”而闻名京贵的另一处高端大气的庸人自乐处。
      倒也有它的不同寻常。
      这里的东家是个上道的,眼力自是惊人,殷勤地引着云卿安两人进去。

      司马厝在到了所谓的贵宾坐席时也依旧是一声不吭。
      凭栏而望,不见烟火。

      “侯爷是不感兴趣吗?”云卿安就坐于他身旁,枕着和煦的风,虽是假惺惺但也不失真诚。

      司马厝却是笑了,他的笑总是那样不真切,落于云卿安眼底时就已经轻轻地化开了,偏又印刻难灭。
      习惯了隐于兜鍪的人,连神色松动都是奢侈。

      “云督当真舍得破费。能包下这里,一掷千金了吧。”
      反正是从云卿安身上榨出的油水,他半点不心疼还有些爽快,只是一想到那人钱的来处,他又半点笑不出来了。

      “物有所值,咱家为侯爷舍得。”云卿安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淡道。

      雅座地面为金块铺成,颇有流光溢彩的意味。东家笑脸相迎,命人将此处专用的点单——一个小巧精致的骰盅呈上。
      这种碰运气的方式,显然多了些趣味性。
      “还请二位贵客下单。”

      司马厝随手将里面的骰子倒几颗出来,眸光却是一寒。
      骨头小方块,朱砂点染。

      云卿安不去看对他毕恭毕敬的东家,只是侧头望着司马厝道:“本督只为侯爷而来。”
      明摆着将选择权给他。
      只是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马厝神色复杂地凝视云卿安几瞬,直接一把拎起骰盅大力地摇晃起来,活像个阎王索命。

      直把东家给看傻了眼,在欲言时又被云卿安的眼神制止了。
      是生分啊。
      骄矜不敛,于尘污中独通透。

      云卿安眼神玩味。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几声响,骰子挣扎着跳出滚到了地上。司马厝脸一黑,不悦地想要捡起来继续晃却被制止了。

      东家抢先一步捡起来,对他僵笑道:“哎呦,侯爷好手气,抽中的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式。小的这便着手去准备。”
      这么粗暴摇出的点数居然全是“六”。
      鬼知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司马厝看着却是不大高兴,又听云卿安在他耳边安慰似地道:“侯爷若是喜欢,改日本督让侯爷摇个够。”

      “不必。”司马厝冷冷地断口否决,转头望向一旁。
      笑话,他会稀罕?
      若是那人有朝一日落他手中,手脚都能给直接晃飞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心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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