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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路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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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与白衣男子相对趋席而坐。
小宦官端着茶盘小心翼翼的将茶碗摆在两人面前。
扶苏摆了摆刚说了一句:“请沂风公子品茶。”
萱稚就蹿了出来。
“哥哥,哥哥。”她叫着。好像一时找不到他而心急。
扶苏笑了。
沂风说:“这是我妹妹,叫萱稚。”
扶苏点点头看了看她圆圆的笑脸,铺散在肩头的头发。
第一眼见到她起,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时是因为她清美微妙的歌声,他被它感染得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可是此刻看她就像她的兄长一样有世外的姿容。
长长的乌发只是在头顶用丝带绾了一个小髻,其余的全散落在肩头,衬的她的脸小而可爱。
翠色长衫没有宫人的精致。能带来清新扑面的感觉。
如果说沂风公子是傲然挺拔的竹节。她就像竹子上停息的飞鸟。
她还是一个孩子,看不出沂风超然的影子。但她更有颜色。像一笔染料。随意挥在白卷上。
沂风说:“你去外边玩,哥哥和公子说一会儿话就去找你。”
说什么话,哥哥从前从不避她的。
扶苏叫来刚才伺候的小太监:“小丁,你陪萱稚姑娘去玩,小心伺候着,别出危险。”
“是”小丁说着转身叫她:“姑娘。”
萱稚还不走,她不甘又不解,看到哥哥的眼睛似乎没改变注意。她挪了挪脚,让小丁跟着就出去了。
门关上。
他们开口说话,萱稚坐在门口不肯走。
小丁说带她去花园里玩,她也不去。
不只是楞楞的坐着,她还在思考,这一点她和沂风一模一样。脑袋瓜子不动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想起那个白须的老大爷提到商君。李斯的眼睛像被石子激起浪花的水面。
城门上李斯的篆字写的真好。以前看过最好的字就是哥哥了。
她喜欢字写得好看的人。那样的人必然是学识渊博又勤奋聪慧。可惜她从小的生活环境,除了哥哥就很少见到能读书断字的人。
他又想起那双少年的眼睛。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对他笑呢?
只是当时有那样的冲动就不计后果的做了。就像走钢丝一样心跳加快。
冒险又期待。
她的脸红了。真是一个小孩子。
小丁已经在打瞌睡了。她也趴在石头上。凉凉的,风吹得清爽。
石头边上有两棵细细的小树,风吹得“哗哗”摇晃着叶子。
萱稚看着紧闭的门,怎么哥哥还没有出来。
“小丫头。”
身后有人在叫她。
萱稚一转身,惊得大叫。
“路叔。”她一把扑上去抱住那人。
他这一叫把小丁给惊醒了,还以为出什么险了。
他认得那位是公子的门客,萱稚又和他那么亲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咸阳”
“刚到,哥哥在里面。”她指着门。
“路叔,我好想你,你都那麽久没来看我们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突然想起这是扶苏公子的府上。公子扶苏是秦王的长子,为什么路叔和哥哥都和他相熟呢。
在她印象中,路叔是有一些刻板但时常搞笑的人,在她更小的时候他常常来看他们。可是后来久越来越少,但还是隔一段时间都会来。
哥哥是波澜不惊的人,永远摆弄自己的事,哥哥不喜欢结交太多的朋友,特别不喜欢官吏权贵之人。他常说,“知心一人足” 和她生活这麽多年,除了今天的咸阳。哥哥没有带她离开过生活的地方。可他又是为什么认识了位高权重的扶苏。
“路叔,哥哥是怎麽认识扶苏公子的?”萱稚说出她的疑惑。
“许多年前了吧,秦国还没有统一的时候。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沂风公子的大名在那时显现出来。扶苏公子与秦王不同,他重儒轻法,善待百姓,又广招贤士,受人敬爱。或许这样让两人互慕对方,产生相惜之情。”
“不懂”萱稚摇头。那哥哥为什么隐遁世间十几年。
“嘻。”路广平看她突然像大人一样严肃,笑道:“你哥哥本来就是一个怪人,他的想法难以琢磨。
“路叔才怪呢?”
“你这小丫头,就会偏向你哥哥。”
“路叔,哥哥会和你一样留在这里吗?”
“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路叔说:“不仅他不会,我也不会,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我呢。”萱稚一惊,让他和哥哥分离太可怕了。
“你想跟我们去吗?”路叔反问。
“只要有你和哥哥在去哪里都行。”
他不语。
“路叔?”
。。。。。。
“还想等你哥吗?”
“你带我去玩吗?”
“好”
夜像墨一样深。
沂风坐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把古籍从贴身的包裹里解出来,摊在桌上。
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些竹木简牍足以让他下狱甚至处决。
屋外很静,风突然冲开了木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多么熟悉的身影,高大硬朗。
“路广平”旧友相逢,沂风难掩的激动。冲下去握住他的手。
萱稚从门口蹦出来。“哈,路叔说能吓你一大跳,好像也没被吓着吧。”
他看门口漆黑的夜幕下一片闪亮的白绢。“我说怎么走路没声。”
“师弟师弟,”路广平拿起桌上的竹片,笑道:"你可真有办法,这样戴在身上,难受吧。”
“这种东西比命还重要,怎么可以让它受到损害,皮肉痛一点有什麽关系。”
他又吩咐萱稚:“今夜促膝长谈师兄就不回去了,你去抱点酒来。”
萱稚做了个鬼脸,朝 路广平的方向说道:“是,路叔,我去了。”
萱稚一溜烟地跑了。路广平嬉笑道:“这小丫头,我不过长你半岁,凭什么,你是哥哥,我成了‘路叔’”
沂风却不答。
在路广平面前坐下:“老师,在哪里?”
路广平说:“你倒是现在关心起老师了,这么多年避不入仕,只怕他老人家心里没你这个弟子了。”
沂风轻叹一口气:“嗨。这怎么说。我是老师抚养长大的,儒家给我教育和生存的机会,我本应报恩。当人生态度不同,理念不同,我又不能够和儒家站在同一条线上。这些年,也就只有你理解我了。”
“我理解你?”路广平道:“我以为我不理解你。但无论如何都把你当兄弟,又惦念那那个小丫头才多年来常去探望你。”
“这正说明你仁爱又无阶级观念。其实你和他们也是大有不同的。”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问题。我告诉你吧,老师在卫国。”
“卫国?”他沉吟。
“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儒家出了这样的变故,就算老师不认我,我也应该去。
路广平无语表示赞同。
“那萱稚怎么办?你想好了,让她和我们同去?”
“不”沂风说:“我想有一个地方适合她去,我也放心。去玉相夫人那儿”
“不合适。你见过她梳女子的发髻,安静地坐在学堂里上课”
“你放心吧,我正是相信玉相夫人是不一样的教育者。她可能这样的教育。而且我还要你的帮忙。”
萱稚抱来酒,看他们喝了一会儿卧在席上睡着了。她闻到浓浓的酒味靠近她,把她挪到榻上,为她盖上被子。
一早醒来,空旷的房间里没有百鸟朝鸣,没有泥土的气息,没有花的香味儿,她才意思到,这是咸阳。
路叔和哥哥不见了。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门边的席子上,她在煮水,氤氲的水汽上升润湿她浓黑的睫毛,萱稚才发现她有一双特别美丽的眼睛,眨一眨会泛出夜空星星的光彩。她的手握着茶壶,像青葱一样白而修长。她以前不喜欢过于端庄的女人,觉得她们不苟言笑的样子,不随性不亲和。并不是真性情的表达。可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天生的端庄丽质。从内而外透出的光芒,平和从容淡定。
那女子也看到了她,朝她轻轻笑。柔和的光芒打到她心里。她突然想,这样的女子和哥哥多么般配呀。
她想也没想:“你是我嫂子吗?”
那女子想了想,应该算是吧,她点头。“你是萱稚。你可以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