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如果当初不爱你，不和你在一起，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离开自己的母亲，是被迫，也是自愿。
高速路上，汽车行的飞快。宋宇书坐在自己生父汽车的副驾驶上，头抵在车窗玻璃上，震的微微发颤。
“早上大概九点那会我接到了王主任的电话，说是让你下午两点半到学校报道。那个时候你正好在上课，所以我只能在你午休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两市距离较远，我给主任说可能那么早到不了……”
“然后呢？”
“主任说早点过来就行。”薛海撇了他一眼。
“嗯……”宋宇书有点心不在焉。
话语间，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可他们现在才走了总路程的三分之一。手表镜面反射过来的光线正好反射进宋宇书的眼睛里，他被光线刺的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国庆的时候你就说王主任一定会让你在二中借读，你怎么那么肯定啊？”薛海问他。
宋宇书偏过靠在车窗上的头，望了父亲一眼，眸子里满是遗憾。他要转学的消息，班主任已经知道了，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也没来得及和那个男人告别。
“很简单，”宋宇书回答他：“王主任问了你咱住在哪儿，就是在考虑我到底应该去哪个学校借读。后来，你跟他讲了我胃不好，想走读，方便家里人照顾。还有，一、二中的住校生仅占全体学生的百分之五，大概率不会让我住校。他还说了一句话，进二中稍微有点困难，最近来二中借读的人太多了。说白了他就是在帮我争取去二中借读，只不过稍微一点困难，需要的时间可能也有一点久。”宋宇书很平静的分析着，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在那个人身上已经分析过很多次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率。
“你小子不错啊，八年不见，有长进！”要是平时，他绝对会拍上宋宇书肩膀说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在开车，腾不开手。
八年来，他没有和宋宇书见过面，哪怕去看看他，也没有过。他偶尔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儿子戴上了眼镜，在小学毕业典礼上代表全体学生发了言，初中又做小手术……
他知道他这个父亲当的不称职，但他们已经错过了，哪怕现在想弥补，也不知道能不能抹去儿子心中的阴影。
想到这里，薛海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和八年前相比，瘦了……”
“没怎么瘦，八年前就这么瘦，怎么吃都吃不胖。”看似是回答，实则却是噎薛海。
“你来这边，你妈妈有没有说什么？”薛海笨拙的转移话题。他知道前妻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宋宇书来这边上学。儿子是她拿半条换来的，心甘情愿的让宋宇书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有，她不同意，但我还是要坚持过来，让她自己慢慢想吧，想通就好了。我总不能真的放弃我自己吧。”宋宇书没有跟母亲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边上学。两个原因，他都来不及跟母亲一一解释，就算解释了，她也不一定能听的进去，还不如让她先冷静冷静，然后再跟母亲讲道理。
“唉，你妈妈她也不容易啊……”薛海感慨。
薛海讲完这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不像其他父子那样，多年未见，想念得紧，跟对方有说不完的话。
薛海做过的事，宋宇书死都忘不了。他恨自己的父亲。十六年前，自己出生时，他为了省钱，没有送宋宇书母亲去市医院生产，而是选择了一个镇上的小医院。结果，宋宇书母亲大出血，最后摘掉子宫才保全性命。自己八岁那年，薛海又找了小三，提出了离婚。
果然啊，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那年冬天，雪下的很大。宋宇书回想着。学校里好多学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嘲笑他爹不要他了。那时的男孩子，懵懵懂懂的，他不去反驳他们，何况他们也没有说错，他爸就是不要他了。
他不是那种会保护自己的人。每每被别人骂的喘不过来气时，他总是会去外面散心。
冬日里，雪，每天都下着。昨天下的雪还没来及融化，今天的雪就又飘飘扬扬地撒了下来。宋宇书会把自己的心事写在雪地里，反正第二天也会被新的雪覆盖掉，他不怕被人发现。
“离下高速还有一段时间，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薛海一句话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嗯。”宋宇书轻声回应他。
宋宇书很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找个地方发泄，但又去哪发泄呢？陌生的人，陌生的车，车子里陌生的气味。对于突如其来的这一切，他都不习惯。虽是十月末了，但车子里还是很热，热的宋宇书发晕。
他重新把头靠在车窗上，就着车窗微弱的震动，睡了过去。他本是想稍微侧一下身，将头抵到座椅上睡觉的。但那样离薛海太近了，他不习惯。
薛海望着已经熟睡的儿子，心里百感交加。八年前离婚的时候，他才那么小一点，瘦瘦小小的。现在窜到快一米八了，单凭借着当初的一点记忆想要从人群中找到宋宇书，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儿子，戴着眼镜，圆框的，显得脸更加小了。镜片有点厚，他知道儿子视力随了他母亲，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他没有问，他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小翘鼻，小嘴巴，这些都跟了他母亲。唯有那眼睛有点像自己，小小的，像是会说话，但眼中无光，眼角微红，像是昨晚哭了很久一样。头发软软的，乱乱的，乱的很有节奏，看着很舒服。那些蓬起的部分发丝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棕黄色。这是他的儿子。他八年未见的亲儿子。
睡着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当宋宇书再次睁开眼睛时，车子已经停下来了，他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扭了扭脖子，似乎刚才那一觉他睡得并不是很舒服。
慵懒，在这位少年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薛海早已下车，他此刻正在帮宋宇书搬那些放在后备箱的行李。也正是搬行李的声响吵醒了宋宇书。
宋宇书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扶着脖子，一只脚刚着地就问薛海：“爸，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薛海一愣，时隔八年，当年那软软糯糯的一声“爸”，此刻已经不在那么甜糯，令人心底发软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生硬。也许对宋宇书来说，那只是一句空有其实的称呼，可对薛海来说，那却是他几千个夜晚所思念的。“我想让你再多睡一会，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薛海咧一咧嘴，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哦。”宋宇书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上楼吧，东西我都搬的差不多了，你把你书包拿上就行。”薛海抱起最后一摞书，抽空说道。
“嗯。”宋宇书边揉脖子边回答他。书包还在车座上，他提起顺势甩在自己背上，检查了一遍没有遗留的东西后，跟着薛海上楼了。
宋宇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踏进这个家门的，准确来说也不算家。虽然上次走的时候就知道终有一天还会再次回来，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手足无措。屋子里一切都还是走时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有那位阿姨以及弟弟妹妹对自己的态度。大概是因为自己转学的事情确定下来的不开心吧。
“你先去你卧室放书包，行李也全在那儿，你收拾收拾，我再给王主任打个电话，问问我们几点去报道。”薛海从他房间出来时说道。
“嗯，行。”宋宇书不再回想。
宋宇书东西不多，高一高二所有课本和资料占了大半。剩下是衣服什么的。他将课本和资料逐一分类，摆好。然后从书包里翻出仅剩的几支笔，还有和笔混在一起的一个小晴天娃娃。晴天娃娃是陶瓷的，雪白雪白，里面有两颗珠子，拨动的时候会响，那是那个他曾经很喜欢的。
“宇书。”这是薛海第一次这样叫他：“王主任说校长今天不在，让我们明天早上八点过去，直接去找校长。”薛海握着手机进来说道。
“哦，那就明天再过去。”宋宇书道。
“嗯。”薛海在想，这孩子今天怎么不怎么说话了，是不是不开心？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薛海又看了一会宋宇书就转身走了，他没有过多的询问，就算问了他也知道宋宇书是不会告诉他的。
宋宇书看着薛海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他不是惧怕去新学校，他只是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接受不了这一切罢了。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宋宇书趴在床上，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母亲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三天前的。
“我到了……”
本来还要说些什么的，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让母亲好好冷静冷静。冷静下来，再给她解释也就很容易了。
他随意的将手机扔到床上，翻身下床，去翻那几乎崭新的课本。他刚从文科班转到理科班，那些课本也是新发的，没有用过的痕迹也很正常。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落日的余晖就已经洒在了床头上，雪白的墙壁上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宋宇书是个学习起来忘记时间的人，此刻的他还认为时间尚早。
当薛海叫他吃饭时，他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晚饭很简单，宋宇书随便吃了点就回卧室了，他也不是很饿，况且这饭菜不是很和他的胃口，也没有家的味道。
能怎么办？离开自己的家，是对自己、对母亲最好的办法。
宋宇书又瞅了一眼微信，手机安静的吓人，他知道母亲看见了他的信息，只是在赌气不理他。没有人给他发信息，也没有人询问他的离开，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他，肯定也不知道……
宋宇书不想再往下想了，他很累。他别过脸，不再看手机，手机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发着微光。
宋宇书睡了，带着泪，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