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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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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箭双雕——江准明明看出那是一对比翼鸟,也不会不知道那鸟相濡以沫的习性,他置一只于死地,便是收获了双份胜利。
清欢心底泛起阵阵凉意,她冷笑不语,转身上山。干净的山路上布满了细砂和小石子,盘旋曲折向上,有点“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的意味。因为心里堵着气,清欢爬的极快,不多时,江准他们已经化作几个小点在满山云雾之外了。清欢纵然生气,但山上寒气逼人,再往上又是阴森可怖,她便耐着性子坐在一边的大石上等他们。
“展清欢,你动作那么快作甚,”先上来的是江蓠,她额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山风阴冷冷的,细细的雨丝打在她们身上,一点也不似出门时的大好天气。
江蓠擦擦汗,埋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说完又对不远的三个人喊:“下雨了,我们回去吧。”靳承谨一步跨了上来,抬头看了看青铜色的天空和一团团的阴云,沉稳地道:“好,你们小心点,下山不比上山,一个不留神就”话还没说完,江蓠就笑着边说“知道了”,边玩笑似地推了承谨一下。
承谨原来就站在台阶的边上,被江蓠忽然一推,尽力想要保持重心的平稳,却也是不能,一个踉跄,人向旁边的山谷倒去。
“二哥!”
“承谨!”
江蓠不顾一切地抓住承谨的手,眼看两人都要坠下山去了,清欢本能地抓住江蓠的手,想把她拉上来,无奈江蓠那边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江准和靳承惜在几步之遥的台阶上眼睁睁地
看着一瞬间前面的三个人就像一条绳索上的蚂蚱一样迅速坠入山谷。
“啊!”承惜因为太害怕,掩面抽泣起来,江准虽然还在震惊之中,但终究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帅,他快步走回汽车旁边,掏出一条精致的怀表交给司机,命令道:“立刻把这个交给丰台的李立桓,让他带一个营的人马一个时辰之内赶到这儿来。”司机唯唯诺诺地应了,江准又添上一句:“回去知会江公馆和靳家的人一声,就说,就说我们今天玩得尽兴,在雾灵山边借宿一晚,明日再回去。”看着司机上车离开,江准攥紧了手心,嘴里轻念:“江蓠,承谨,还有你,展清欢,展清欢,展清欢。”
清欢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星星也不见一个,北方特有的冷的扎人的风咆哮着,雨也下大了许多,起码她能清晰地看到雨丝在风力的作用下倾斜的轨迹。奇怪,怎么自己身上感觉不到雨滴?四下张望,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中,感觉视线里除了雨滴,还有一个晃动的黑影,突然闯入了这个小小的山洞。
不会是山林猛兽吧?展清欢猛地一激灵,往后缩了一下。
“你醒了?”那个“黑影”开口说话了,而且语气清淡熟悉。
“承,承谨?”清欢指着他,支吾着。
黑暗中他抬起头,带着几分嘲讽:“不然是谁,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山林猛兽了吧?”
清欢觉得一下安心了,这才想起还有江蓠,忙问道:“江蓠呢,她没事吧?”
承谨指指清欢的身后——江蓠还在昏迷中没醒过来,但呼吸轻而漫长,显然也没什么大事,清欢这下完全放心了,承谨看她安心的笑,也难得温柔地道:“今天晚上只能在这里避一下了。晚上出山谷,还不知会碰见什么野兽,反倒是这个隐藏在山谷内荆棘丛生的山洞既隐蔽,又能避雨。进之一定在到处找我们,但也只能让他担心一晚了。”
山谷外,一个营的兵力在四处的搜寻清欢他们,奉军总参谋李立桓不时回头看看亲自搜寻的少帅,虽然平时的少帅就不怒自威,但今天却比平时更为可怕——他紧抿着嘴,眼睛里竟全是匕首般锋利的杀气,不得了,不得了,李立桓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帅,不自觉地冒出一身冷汗,厉声催促身边的士兵:“快点,动作麻利点!找不到人,老子蹦了你们!”
望着洞外的狂风暴雨,清欢睡意全消,她把身上的外套褪下,轻轻盖在江蓠身上。承谨看着她动作轻柔,心里不知多平和宁静。
“只可惜这里太荒凉了。”承谨突然开口。
清欢不明就里:“嗯?”
承谨浅笑道:“不然到了凌晨四点,你不是可以看海棠花未眠么?”
“你还记得!”清欢也笑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就算沉默不语,两人也不觉得尴尬寂然,反倒是默然欢喜。
承谨想起一件事,轻声唤道:“悰儿!”
清欢本能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才惊奇地说:“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承谨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道:“那日,你在车站自称悰儿,悰与欢同义,我就猜那是你的小字,果然不错。”清欢忍不住不服气:“靳承谨,我说什么你都知道,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承谨假意为难,闭上眼去,掐指算了算,睁眼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欢一惊,掩口道:“不会吧,怎么会啊?”承谨含笑不语,清欢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道:“那我便也猜上一猜,”深吸一口气,狡黠地眨眼,“嗟失子顾,非我得凭;犹言无心,何以遣情?”
承谨凝视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又都转头去看天上的残月,雨声掩住了月夜下万物的生息,从月下蒸出的寒气,把雨丝酿成了看不清的水雾。
伴着风雨,两个人静坐了一晚,彼此期待,也彼此防备。
直到天明,江蓠悠悠转醒,第一声叫的便是“承谨哥哥”,清欢略略皱眉,抬头正对上承谨玩味的目光,她落落大方,毫不避让,开口道:“江蓠,你醒了,那太好了,我们赶紧走吧,你哥哥一定担心了整个晚上。”江蓠想到哥哥,也吵着要快点离开,只是她身子虚弱,起身都困难,承谨就义不容辞地背起她,先走了出去。
清欢走在后面,她的脚踝其实红肿的厉害,但却一直忍着没说,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江蓠被承谨抱着,虽然受伤,却是从未有过的喜悦,她眨着眼睛感慨:“受伤真好,承谨哥哥,你平日里要是这样待我便好了。”承谨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帅,少帅,你看,那是不是小姐和靳二少?”李立桓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看到了希望,
江准一个箭步冲上去,果然是靳承谨和江蓠,他心下稍慰,但瞬间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他抓着承谨的领子,红着眼问道:“清欢呢,展清欢呢?!”
“
放心,我命大得很,还死不了。”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清欢的脸上沾着泥土,衣服也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再加上脚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难得的是她还始终带着笑意,江准大舒一口气,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身边的人忙上前搀扶,他摆摆手,道:“不碍事。展清欢,你那样还怎么走路?”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