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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穗华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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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行驶。由于已经是五月底,金陵日渐炎热,此时虽是午前,但热气已经从地面升起。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女子撑着油纸伞遮日,谢源赵修秦仁三人坐在马车里,虽然有些闷,但也比行人凉爽许多。赵修他们这一行人的马车从喧闹的金陵城城中,行至人烟渐少的城门处,出了城门又走了一刻钟才到‘穗华寺’寺庙的山脚下。
三人下了马车后,只见蜿蜒的石阶从山脚下延伸至山丘顶,而这穗华寺处于郁郁葱葱的山丘之上。虽然寺庙巍峨壮观,但繁茂的树木把寺庙包围地严严实实,因而这寺庙看起来少了几分烟火气息。或许是今日天气炎热,来祭拜求签的人三三两两,所以这寺庙也不喧闹。
“这穗华寺果然地处偏远……”赵修看着脚下斑驳的石阶,感叹道。
“公子,要不小的我背你上去吧!这台阶可足足有六十多层呢!”赶马车的小厮,也就是小王,殷勤地对赵修说道。
见那小厮如此说道,秦仁似乎有些好奇:“你倒是对这里很熟悉,知道这台阶有六十多层……”
熟料这小厮被这么一问,反倒神色不定,一时语塞:“这……”
谢源知道秦仁对这个小厮心有成见,便解围道:“或许小王他是胡诌的呢!”
此时这小厮争辩道:“这……倒不是小的我自夸,其实我曾来这里求过签,有幸结识一位大师……”
赵修一挥衣袖:“都别吵了,咱们先爬上山,再求上几个签,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秦仁把手里的那一包红豆暂且放在马车里,之后众人便沿着台阶往寺庙走。
这个小厮紧跟在赵修身后,急急争辩道:“公子你信我!我在这里求过签,那时有幸结识了一名‘空图’的大师,这位大神的签可是非常灵验的!若是公子你去向他求签,秋闱定能高中……”
赵修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罢了!罢了!待会儿我们会去拜访你口中的空图大师的……”
众人进了寺庙,只见宽阔的院子里有些破败,石砖铺的地面也有些杂草丛生,众人又进了主庙堂,这殿里有一座金身大佛,佛像前有一供奉香火的桌子和一个投掷铜板的功德箱。桌子前面还有若干蒲团,显然是为拜佛者所设。
这一路上谢源左顾右盼,也没有看见任何和尚或者道人,心里觉得这寺庙磕碜。此时赵修问身边的小厮:“小王,你不是说你认识的空图大师在这寺庙里么?我们怎么谁也没见着?”
小王赶紧回到:“回公子,小的我记得这里有个偏殿,空图大师常常在那里。”
赵修不假思索:“那我们去拜见空图大师吧。”便携谢源秦仁一起,跟着小厮往偏殿走去。
赵修觉得自己最近犯太岁,以致霉运连连,甚至连求个签都能被绑架——此时他被罩住了头,眼前一片黑暗,他又动弹了一下手脚,发现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此外他的后颈痛得要死——挨了那么一棍,能不疼吗?
当时他和谢源秦仁三人在偏殿见了空图大师,那空图大师劝三位施主先给那偏殿的佛祖上香,以示心诚。当他们正跪在偏殿偌大的佛像前,准备给佛祖上香时,赵修就听见身边的小厮,也就是小王,喃喃自语:“咦……这迷香怎么还没起作用啊?”赵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后颈挨了一记,然后眼前突然一黑……
赵修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也不知现在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谢源和秦仁二人怎么样了。
其实谢源早就醒了。
当时的情形他还记得,他们三人点了香,正欲拜佛祖像,这偏殿里突然出现了一群劫匪,这些劫匪身形劲瘦,面目凶悍,动作敏捷,他们有些人手提木棍,有些人手持狼牙棒,有些人甚至扛着大刀。而赵修的小厮小王,竟然与他们是一伙儿的。当时小王抄起一根木棍,猛地打晕了赵修。
谢源身边的秦仁也被人一棍子打晕。谢源当时觉得自己背后突然有劲风袭来,一时警觉,躲过了第一棍,然而对方又迅速地连击两棍,谢源避之不及,硬生生挨了两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那时再难支撑,只好束手就擒、任人摆布。
当时他被罩住头,手臂被捆在身后,腿脚也被捆住,之后被拖进了草屋——之所以说这里是草屋,是因为当他被扔在地上了,他的身下一层干茅草。随后他感到又有两人被拖了进来,想必是秦仁和赵修。
谢源感到这屋里似乎聚集了不少人,此时有人在自己身上一阵搜索,最后那人取走他身上的钱袋和玉佩,而小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公子,要怪只怪你倒霉,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王我可是在你上马车时好心提醒过你呀……”
而空图大师的声音响起:“小王你还不把手里的钱袋都交给柴老大!”
小王的脚步声响起,他似乎是走到什么人跟前,谄媚地说道:“柴老大,我从赵修身上搜到了三十两白银,从谢源身上搜到了五两白银,外加一个玉佩……至于那秦仁,搜遍全身,也只有七文钱……”
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道:“他爷爷的!又是这穷书生秦仁!我柴十九怕是招了邪,无论走到哪,都能碰到他!我在北方沧州打劫遇到他,如今我在南方打劫又遇到他!看我今日先剁了他!”
而空图大师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劝道:“柴老大,使不得!使不得!!我们绑架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家里拿银子来换人,所以,这多一个人质就多一笔银子啊!”
柴老大粗鲁地骂道:“想屁吃!空图你哪里知道,这穷书生就是个灾星!老子我打家劫舍这么多年,都毫发无损,直到在沧州打劫了这个穷书生,就被一个叫李百年的将军给端了老巢!”
此时小王也劝道:“柴老大,你先消消气。我跟你说啊,我都打听过了,那李百年自以为剿匪立了大功,便去李家本家邀功,结果,你猜怎着?那李家不仅不认他这个儿子,还上朝参了他一本,弹劾他滥用兵权、妄图自大、攀附权贵云云。”
“那李百年这个蠢货下大牢了吗?”柴老大问道。
小王回道:“这倒没有。不过听说他被削了兵权,不久又被革了职……”
柴老大心情大好:“哈哈哈哈……痛快!今日就先留着这穷书生一命,待收了银子再取他性命也不迟!小王,你去给他们这几家送信,让这两家官大爷拿钱赎人!注意按计划行事!不要暴露你是我们的人。——兄弟们,这票干成了,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屋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叫好,小王也美滋滋地应道:“好嘞!”然后这群人便出了这草屋,并把屋门锁了起来。一直假装昏睡的谢源根据脚步声判断,门口似乎是留有两个人看守着。
不知秦仁、赵修二人是否醒来,谢源压低声音,唤道:“赵修!秦仁!”然而并无人回应。谢源有些心急又有些内疚,当初秦仁说自己‘遇到劫匪,丢失盘缠,考场生病’时,谢源不是不信,但总觉得有些不真切!而如今竟然遇上同一拨劫匪!想当初秦仁怀疑小王是劫匪时,自己还苛责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谢源听见一声痛苦的喘气声,看来是秦仁醒来了。谢源着急地低声呼唤:“秦仁!秦平乐!”
“谢公子,我们好像遇到劫匪了——”秦仁挣扎着说道。根据声音判断,秦仁距离他不远。
“平乐,你小点声,门外还有人看守呢……”谢源一边小声提醒秦仁,一边试着扭动身体以便自己可以移到秦仁那边。然而他每动一下,便感到自己后颈被袭击处一阵阵疼痛,所以不得不停下缓一缓。
此时秦仁突然想起赵修,便小声问道:“赵公子呢?!”
“也在这屋里,还没醒——目前应该没事。” 谢源回道,又补充道,“平乐,我们都被罩住了头,又被捆住了手脚,你能否‘滚’到我这里来?或许我们想办法弄掉头罩,解开绳子?”
“哦——”秦仁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刻意说道:“所以你刚才是在试图滚到我身边?”
谢源知道秦仁口头上辩论的功夫不输于他,便笑着认输:“是。”
秦仁也知道此时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于是便也像一条虫子一般向谢源这个方向蠕动。谢源听见动静,便也往秦仁那边挪。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体便滚到了一起。
谢源对秦仁小声说道:“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秦仁又扭动一会,才停下。
谢源沿着秦仁的后背慢慢往下蹭,直到他的头碰到了秦仁被捆在身后的手,而秦仁立马会意,挣扎着用手指拽住罩在谢源头上的头罩。谢源也配合地继续往下蹭,果然罩子被顺利地取下。
谢源此时被取下头罩,才得以看见这屋内情景,只见这间屋子很小,且与穗华寺的风格完全不同,四面墙壁是用木头搭建,屋顶全是茅草覆盖,此外这小屋撘得十分随意,甚至没有留窗子,木头之间有不少缝隙,因此屋外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了进来。谢源逆着光线往外瞅了几眼,只见全是树林,想来此处并不是在穗华寺内——这恐怕是这群劫匪为了囚禁他们专门建的小屋。
而这小屋内的地上留有不少干草,赵修被捆得严严实实,正躺在干草上,似乎仍然没有醒来;谢源再看向身边的秦仁,他正如同麻花一样别扭地躺着,差点逗笑谢源。
谢源原本想用牙齿解开捆住秦仁的绳子,奈何那绳子的结打的颇有技巧,谢源用牙齿左撕右扯也没能解开。谢源无法,只好放弃解绳子,用嘴叼住秦仁的头罩一拉,秦仁再一低头,果然也取下头罩。
两人折腾了这一通,都已经气喘吁吁,加上天气炎热,各自周身出了不少汗,只好并排躺着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