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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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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刚考完最后一门的舒瑾寝室四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洛倾城生日宴会时穿的礼服一直挂在墙上受人景仰,可是对于那场宴会,却没有人再提起。
宴会之后不久,F大校园又有新的传言,说是舒瑾和苏彦这对恋人已经分手,而讽刺的是,继之前传闻舒瑾和洛家两个少爷纠缠不清以后,苏彦也被发现,新欢是洛家大小姐。
这是伤疤。情伤有多痛?不论是亲身经历过还是亲身想象过的人,都识趣的明白到,任何对于情伤的触动,于舒瑾来说都是残忍。所以,身边的人,都缄口不提,同时却都用惋惜怜悯的眼光看待舒瑾。
而舒瑾,对于这空穴来风的流言,多少都是无奈的。既不能解释,也不能不解释。解释等于掩饰,而沉默代表难过。
由于两位主角都采取回避的方式来面对,有心人就更是有机会借题发挥。于是愈演愈烈,连身在T大的“无所谓”都致电询问。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怕影响你考试才硬忍下来的。话说,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你相信吗?”
“不相信。像你这么死心眼的人,除非苏彦让你彻底失望,否则我恐怕你会一直这么执拗下去。而苏彦,基本上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
隔着电话,舒瑾仿佛又看见那年陪着她嬉笑胡闹的大男孩,让人觉得温暖又窝心。
然而因为察觉到他对张凝的“狼子野心”,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特意避开他们两个人,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自由发展。
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恋情,说乐见其成,其实还是有些违心的。毕竟,在舒瑾眼中,“无所谓”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男友。自高中相识以来,“无所谓”的女友就如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她很担心,张凝会受伤。
她的顾忌没有说出口,但她的言行对于“无所谓”来说,已经说明了一切。
“越是熟悉的人,走出这一步越是困难。现在,我作出这个决定,是经过许多考虑衡量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张凝,绝对是认真的。我也可以保证,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她受伤害。”“无所谓”的口吻是少有的严肃认真,“但是我不能保证会爱她一辈子,爱情本身就没有一辈子。这一点,我希望你也能够看清楚。”
“……”短暂的沉默之后,舒瑾开口问道:“这些话,你跟张凝说过吗?”
话说出口以后,却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而“无所谓”却也还是坦诚的回答她:“还没有。毕竟从多年的朋友到恋人的转换,和从多年的恋人转换到朋友一样不容易。”
舒瑾总觉得,“无所谓”跟她说的话,似乎透着玄机,可是偏偏又无从细究。感觉上,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选择了对她隐瞒。
“你今年过年回去吗?”舒瑾转移话题。
“当然回去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就是问问,怕今年春节张凝没人陪。”
“你不回去吗?”
舒瑾眼神一顿,接口道:“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左思右想,能隐瞒她的又和她有关联的,似乎只有舒家的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许久,“无所谓”才再度开口:“拜托,你不要抽不冷子来套我的话好不好,差点破功。”
舒瑾低笑:“你要是不盘算着隐瞒我什么,我用得着这么说话吗?”
“算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反正你家破产的事实,你回家以后也会知道的。现在提前通知你,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舒瑾一口气没喘匀,“你说话还真直接。”不是感叹,而是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陈述。
“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人的抗击打能力我还是知道的。跟你讲话,我哪还用自找麻烦的拐弯抹角啊。”
舒瑾微低眼睑,没有接话。她知道,“无所谓”耍够了嘴皮,就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她所想知道的。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类似超乎友谊,又偏偏止于友谊这条界线。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去年临近高考的时候,你爸公司的一个工程出现了问题,新建的大楼在即将竣工的时候,被查出地基有问题,不能住人。这样一来,这些大楼都成了烂尾楼,拆掉是损失,留着又何尝不是。”
顺着“无所谓”的话,舒瑾仔细回想,却发现,自己连任何蛛丝马迹的头绪都没有。是她太笨,还是她太自私了?其实两种设问所对应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她只不过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意义总是围绕着自己,让她忘了,人和人的相处,很多时候都需要付出关心。
“两难之间的犹疑,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拖垮了你爸的公司。当时为了这个项目向银行贷的款还不出来,只能把手上现有的房产通通卖出去。因为急于脱手,做的几乎都是赔本买卖。”
舒瑾愧疚的沉默着,那个时候,她还幼稚的因为要把程诗意挤兑走而摔断了自己的腿,毫无所知的看着父母一面为了公司焦头烂额,一面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照顾女儿。
“八月底,虽然公司算是被掏空了,但是总算凑出了钱来还给银行,由你爸和陈总一人分管一半。”
舒瑾想起那时要离家,和舒妈的彻夜长谈。那时的舒妈,故作轻松,不知是否因为这个挫折而有了新的领悟。
“送你来学校报道之后,你爸妈回去发现陈总一家人已经不声不响移民加拿大,带走了钱,却留下了烂摊子。”
多年的好友及合作伙伴,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这个消息对舒爸舒妈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所以想要安慰和对于情感表达的退缩产生冲突,舒瑾一直拖延到临上飞机,才完全做好心理建设,给舒妈打电话。
“妈,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我现在在机场,下午就能到家。”舒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却不由得在脑海里幻想着这一刻舒妈在那头一刹间的措手不及。
事实上,电话那头的舒妈,也尚算配合的给予了短暂的沉默。再开口,和舒瑾说的已是想好的借口:“你下午飞机抵达以后你就在机场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我们家现在在装修,不能住人,咱们现在先在外面租房子住一段时间。”
“好。”回答得太过干脆急促,舒瑾心里微微有些懊悔。想起“无所谓”的话,“在那之后,你家为了还钱,可以说是倾家荡产。”
所以说,现在家里不是因为要装修暂时住在外面,而是没有了房子,不得不住在外面。
舒瑾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票根,手上微微用力,掐得指尖泛了白。心里的情绪一片混乱,连她自己似乎都有些理不清思路。她以为她可以很淡定的面对一切,她也相信对她的隐瞒都是出自好意的。
可她还是生气。心底的不理智,让她气那些自以为是,认为只要把她隔绝事外就是为她好的想法。也气自己太过自私,一离开家就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否则也不可能一直都察觉不到。
之前,她总是信誓旦旦,既然以舒瑾的身份生存下去,就要把舒瑾的父母当做是自己的父母一样来对待。可事实却是,她瞒着二老,自己另开了一个账户,存写稿赚到的钱。或许这些钱并不能在真正意义上帮到二老什么,但至少现在,她不用为了自己内心的歉疚而觉得这些钱烫手。
半年以来,舒爸舒妈想尽所有办法,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去还银行的贷款,却没有申报破产。因为舒爸舒妈,终归是借到了钱。
“是洛氏出面接手了你爸公司所有的成品房,甚至帮你爸先付清了银行债款。”
洛氏?洛阳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又为什么不这么做?这对他来说并不是牺牲。他不是无偿的帮舒爸垫付银行债款,从舒爸手上低价收购的成品房,过一段时间还可以用高出很多的价钱售出。
若真要说舒家欠了他什么,那也只不过是一笔钱和一份及时伸手的人情罢了。这两笔债,从字面上看,说得很轻巧。可是前者,就算舒瑾再多出两部书也还不起,后者,天长日久就会变成舒家人的软肋。
机场大厅里见到舒爸,整个人黑瘦了许多,可能是由于四处奔走的缘故。好在,舒爸的面色,除了有些疲累以外,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
“家里的车刚好送修了,咱们就将就一下坐出租车回去吧。”舒爸拿过舒瑾手上的行李箱,如是说。
舒瑾乖巧点头,低垂眼睑,掩饰自己的情绪汹涌。
新租的单元房坐落于本市自来水厂的员工宿舍小区里,粉刷的白墙已经有些斑驳泛黄,地上铺着的,也是早已落伍的大块地砖。楼栋之间间隔小,如今是冬天还好,若是夏天,估计会无法通风而闷热不已。
所谓的大门,是一扇斑驳的绿色铁门,和一扇有些掉漆的木门。相较于邻居家的翻新装修,舒瑾的新家,门户破落的看着有些可怜。
“之前搬得急了,也没来得及找间像样的套房。咱们先将就住几天,过几天我们就回老家过年……你看我,早知道也就给你打电话,让你在S市等我们了,也不用这么来回跑。”舒妈从厨房里出来,身上仍旧系着围裙。
“回老家过年啊?”舒瑾作出一副思考衡量的样子,一阵停顿之后,复又开口:“也好,我刚好可以趁着假期,在学校附近找个公寓。”
舒妈表情略微僵硬:“你这孩子,学校宿舍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找房子?该不会是在学校里和同学闹矛盾了吧?”
随着舒妈走进厨房,舒瑾给自己找了个杯子倒水:“是有点不开心……”
“怎么?学校里同学欺负你了?”
“就是有点小摩擦。妈,您不要这么紧张嘛,您女儿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同学之间相处久了,有些口角什么都是难免的。再说,我发现,我是真的挺不适合跟别人一起住。”
“哼。”舒妈重新拿起刀切黄瓜,“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说,你这丫头该不会上大学别的好的没学到,学别人搞什么同居吧?”
好容易从差点被呛到的险境中缓过来,舒瑾顺利说出自己的潜在目的:“既然这么不信任我,要不你们二老也搬去S市住好了,正好可以监督我。”
话音刚落,舒妈切菜的动作便是一阵突兀的停顿。而停顿之后,则是不赞同的轻笑道:“你想得倒美,这么大个人了还想事事都依赖父母。你也不看看,我和你爸都还要忙公司的事,哪能你说搬去S市就搬的?”
舒瑾缓缓地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对面楼的邻家男孩在厨房里烧水泡面:“您跟我爸都辛苦了这么多年了,就当是提早退休好了。没事呆在家里享享清福,不也是很好嘛!”
“你这丫头!”舒妈叹息着俯身调了调煤气灶的火:“这个执拗的脾气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不依不饶的追根究底。”
“爸妈瞒着你,也是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你现在年纪还小,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读书。只有读好了书,以后要做什么才能施展得开手脚。”
舒瑾身形僵了僵,复又开口:“我们家欠洛家的钱,具体是多少?”
“卖了房子和私房菜馆的股份,我们大概还欠洛家三百万吧。”
舒瑾沉默下来,三百万,不是三百块,确实很沉重。特别是现在,他们家这种几乎算是家徒四壁的境况,要凑出三百万,实在是让人无从着手。
“你跟我爸当时怎么把私房菜馆的股份给卖了啊?”如果留着,这会是一个很好的金钱来源。这几年,私房菜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一些没身份背景的暴发户为了显摆,可是不惜花大价钱包红包,只为能在这里订到一个包厢,好得到同行的高看。
“唉,这人啊,不都是现实势利的嘛。眼看着我们舒家就这么垮了,又有几个人能放心借钱给我们。总是要为自己想的,看我们这个样子,谁不担心钱借给我们就打了水漂。”舒妈猛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也是我和你爸想法太天真,以为我们两家的关系,她颜懿应该会出手帮我们一把。”
舒妈一阵停顿,继而冷笑道:“不过,她也确实是帮了。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买断了我们对私房菜馆的所有权。价钱很可观!你爸说得对,我们也不要太贪心。毕竟没亲没故的,人家能在这时候出钱买走我们手上的股份,还不叫我们吃亏,我们就应该感恩了。”
对于这件事,苏彦也是知情的吧,所以那时两人之间闹了矛盾,他没有主动来找她,其中是不是也碍着这一层关系?
或许更早,所以他才会对她和洛家人走得近,显得那么反感。
可她心底,对苏彦的期待,到底又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