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是真谛》商央

1、第1章

　　写评背景：未读过此文的两篇系列前传，此文读至第二卷末尾。
促使我两天一夜钉在电脑前的，一开始是一种无法言喻但奇妙有趣的荒诞感，然后是一些顺手拈来却常有深意的字词句，最后是一股力透纸背且饱含血泪的精气神。
与其说故事开始于一片明媚爽朗的草原，倒不如说，这是一场群魔乱舞的序幕，引出了一部人人绷着神经大哭大笑至情至性的长剧。写历史，常见一副苦大仇深的口吻，家国天下，千秋功业，讲述的人要么是个正襟危坐的学究要么是个孤村茅店的隐士，也见过用孩童视觉讲历史的，那读来又有新意。然而读此文，我倒是见着一个桃花树下的疯子，颠来倒去，又哭又笑，讲的是另一群疯子。此前友人告诉我说，此文会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这会儿我得大言不惭，我疯者见疯了。
荒诞感跟精气神，一半来自于字里行间的叙述方式，一半来自于人物塑造的戏剧张力。看过文案，我已被通了电，一心准备跟作者的气场死磕到底，这死磕，不是对对碰，是完全放弃自己立场和习惯再去读去看。谁料文章一开头，风流狂恣的“小哥哥”就吓我好大一跳，口口声声喊的是“娘亲”，接的话却是“除了你，不能娶任何姑娘”。草原上娶“娘”娶“嫂”原本不算什么，王昭君还嫁了一个又一个来着。
我继续看。而后所有儿郎的梦中情人女主“娑罗”出场了，配合着作者对“太师也先”的调侃，败明军擒明王之后的分赃大会开得似逢年过节的嘈杂庙会——其实打仗本就没什么光照人间气满乾坤的高深理由，无非是穷，而重点在战后分赃。尽管这场分赃因为大明朝有了新皇帝而延续得长长久久又艰难之至，太师也先一心求富，终归敌不过大明王朝一心求面子，最后弄得台阶也下不来，怀揣着让草原人民不再受苦受穷的领袖理想，受尽“野心十万、能力半分”的骂名。冤，冤得很。
我继续看，发现了更冤的。为了一诉冤情，顺带景仰作者文笔华彩，在此直接引用原文——【堂堂大明皇帝，在位十四年，整日忙于扶植奸佞、陷害忠良、越境贩私，还干出让几十万大军于漠北溃逃的亲征败绩。任谁知道内情，都会骂他为昏君。　　然而，此昏君有道，因为正不胜邪，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为梅之曲、之欹、之疏，与松之直、之正、之密，异曲同工。紫禁城内，太液池畔，孙太后所居西苑，遍植白梅。皇家子朱祁镇生于斯长于斯，其形似夭梅病梅，心中却是承光殿的铮铮古松，日夜遥望万寿山顶。　　万寿山是家、是国，是人间乐土、是天上囹圄，是大明朝一代又一代的孤独皇帝，伴着龙口吐出的汩汩温泉，冥想自己一生以及身边似温暖熟悉、似冰冷陌生的整个世界的地方。大明朝的第六位皇帝，正统皇帝朱祁镇，曾经在那里，七年间握着一个旧荷包，夜夜哭至天亮，非为青梅竹马的皇后的无情，而是为茫茫三界中，竟无一草一木成其心心相印的摩诃迦叶。】
这朱祁镇，当皇帝当得呕心沥血，日日夜夜为穷得叮当响的国库算账，不惜自己干上了越境贩私的勾当；明知忠良蒙冤被株满门，还得顺流而下被天下人叹一声“重情义方惹白眼狼”，默许了彼时忠良此刻奸佞的明朝正史与世人论断；亲自带兵五十万而大败被擒，新皇帝早在京都登了位，这太上皇还要说一声【“你实在高估了我弟。喜宁太监的水平，便是他的水平，你也看到了。所以我现在放不下心，这样不怕死、这样需要死也不能死。碍了你的眼，对不住。”】
呜呼，发现我引用太多了。然而要赞文笔，再没有比直接引用来光天化日下游大街更好的。早前见过一评掐《娑罗昭》的用词，小生狂妄，还真看笑了。掐点是词性不分，以【娑罗从十八岁的清丽花苞长成二十五岁的绚烂云霞】为例，讲形容词名词之类的用法，还建议将“绚烂云霞”改成类似于什么花盛开了更好，因为跟前面对应哇！我说……算了，我啥也不说了。只说一句，在晋江文中，笔下灵气堪与此文并肩的，着实不多。
说此文疯癫，还就因为她讲正史时常有调侃语调，讲辛酸之事又常淡笔掠过，人物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更有甚者说死就死半点不含糊绝不整一大堆临终遗言，背景分明是中国明朝，着眼点却宏远到了整个大航海时代，经济、政治、制度、人心、信仰、宗教，英语和论坛用语也常夹杂其间。一友人说，此文好是好，只是总难入境，似乎明明应该落泪的地方，看着看着简直要笑出来。我觉得，不同文有不同衡量标准吧，作者显见得不乏功力，单凭那一句【世上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孤儿，茫茫雪地不需要人同行，同行也没有意义】，便可令人读而又读，可见力道十足。这本就是一篇命题宏大的论文，时不时因为小情小调而削减了命题力度，我觉得并不可取。
为何作者常有调侃之语？为何辛酸苦痛总不坦荡言明？因为历史长河之中，有太多真相从不曾被揭示，有太多泪水并不为人捡拾。掩卷时我常不去想那些一度鲜明的面孔，只觉得血泪无声。多少的故事，其实不属于他或者她，而是属于“他们”，属于所有曾经存在而如今消逝的人。
作者有虚笔写悲，自然也有实笔写痛。喝心头血，拜亡母灵，寒夜孤舟，雪地同行，很多很多的片段里，力透纸背，有折笔之姿。
无论是甘受骂名的忠良与帝王，还是满身苦痛命不久矣的女主娑罗，人物信仰是支撑生命轨迹的最初以及最终。也许我看到的已是作者的修改版，此前有评言女主形象模糊甚而不及一众配角，依照我看的版本，感受与其相反——没有一个人的光辉可以掩盖她，即便她“杀人如麻”，即便她“负心薄幸”，即便她能舍一切真心实意早将自己的良心喂了狗，但是她却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滚！”娑罗一脚踢开他：“你儿子是傻，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战事如此吃紧，他要是不上庵堂和尼姑赏花吟诗，遇不上我！我当初也没想折腾，剃度了事，怎知他见色起意，非说我孤苦无依！我是孤、是苦，可从没说自己无依无靠！老子是天下人的依靠，天下的担子都挑在老子肩头!”】
人物有“魂”，此文有“气”，作者有“节”！
此前说到一些论坛用语的违和感，类似于“圣母”，“脑残”之类，其实也不算什么，因为我总瞧见作者写起字来眉飞色舞情难自已的样子，要是叙述因为一些羁绊而生涩了，就不值得去在乎那些羁绊；还因为我总觉得，既然思想与精神高于一切，内容显然应该超脱于形式而被关注。
文无定式，哪里来的诸多顾忌？我瞧这文，半点没瞧出不足之处，想看砖的作者估计要失望了，因为或许她还想修改——好吧，反正那已与我无关。以前我同意写字时候需要将激情沉淀，最近我开始怀疑这种论断，沉淀来沉淀去，或许有些人能整合出好的作品，对我来说，就是束缚，就是既定规则，就是直接沉底。
文以载道，若有道，则将眼前字尽皆忘却罢，留下其中之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