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天下之情倾旭日》华千紫

115、愿以此身清旧怨（三）

　　若非这满城挂满了灯笼，燃起了火把，将这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纵然我的视力再好，也绝不会看得这般清淅，心里，亦不会这般难受。
　　这还是殷莫离吗？以前的他，是高高在上、狂嚣残虐的烈火国太子，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修罗杀神，率领着修罗铁骑在诸国间横行无忌，肆意砍杀。人们面对他时，只能无助地低头待死，毫无反抗的勇气。可是今日，他却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无力反抗。俊美的脸上满是青紫之色，身上粘满了一坨坨的蛋黄蛋青，还挂着些烂菜叶子，他的周围围满了要对他扔鸡蛋扔菜叶的人，全都怒目相向地冲着他大声咒骂着。
　　面对人们一声声难听至极的辱骂，殷莫离仍是一脸平静淡定地平视着前方，背挺得直直的站着，仿佛此刻受辱的人并不是他。只是，那麻木的神情，没有焦距的双眸泄露了他内心的悲伤和绝望。
　　“走吧，这是他应受的。若非以前做过太多缺德事，会有这么多人恨他恨到大老远赶来向他扔鸡蛋吗？”见我神情间流露出对殷莫离的同情之意，唐少辅自然不乐意了，翻旧帐般数落道，“这种人不值得同情的，你看他脚下那堆到小腿部位的鸡蛋壳和烂菜叶子，这可是第八日了。据说，每天侍卫们都能从殷莫离那厮周围清走几乎人高的垃圾。”
　　唐少辅的话虽是有些落井下石，可我却无法去责备他。以前的殷莫离确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他的野心残虐给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国家的无辜百姓成了亡国奴，历尽悲惨之能事。现如今，他终是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成了任人咒骂的阶下囚。
　　只是，我心里明白这是他应随的惩罚，更明白这这样的惩罚于他而言已算是最轻微的，可是，看着骄傲狂妄的他落得这般下场，我仍是为他感到难受。
　　“惜儿，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啦，我们往前走吧，那儿正放着烟火呢。”看出我对殷莫离心生不忍，唐少辅有些吃味了，想着法儿的要将我带走。
　　“也好。”我轻点了下头，倒不是真的想去看什么烟花，而是恍然惊觉此时自己站在这里看真的很不妥。只因殷莫离是在我的劝说下，才甘心不战而降的，从他选择无条件投降那一刻起，他，便成了我不能甩开的责任。如今他正在受辱，我不能救他，自然也不能这样呆站着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来看热闹，而他若是看到我这样站在这里，定也会心中不快，觉得羞愤的同时，会不会觉得是我骗了他？
　　可就在我轻声应话的同时，殷莫离原来麻木的表情变了，之前那双仿似没有焦距的眼精准地看向我这方向。我们之间虽然隔得很远，可是一高一低之间倒没什么可以阻碍彼此视线的东西，让视线极好的我可以模糊地看到他看向我的那一眼中交杂着惊喜和苦涩。
　　直视着他的视线，感受到他对我的信任，我在心里暗下决定，定要为殷莫离安排一条好出路，绝不能让有心改过的他，四处撞壁后再重做以前那个作恶多端的修罗杀神。救人，自然要救到底的。
　　只是，我该如何安排他的出路呢？他是个皇族，自小虽是终日活在暗杀的阴影中，却仍是个不知人间疾苦，连穿个衣服都要人侍候的太子爷。如今，为了平众怒，他与其父都成了庶民，没了皇族的特权，他该以何谋生呢？
　　“其实，他这人头脑倒是挺好的，不如，将他交予立书哥，让他从商吧。不行不行，全天下的人都这般痛恨他，怕是没人肯与他做生意。再说了，他那一脸的阴狠表情，还真不适合当个商人。完了，我必须为他想好出路，不然，他早晚又会变成修罗鬼，我之前的努力就都全白费了。”我的人虽是与唐少辅一起离开了城东的城楼，可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为殷莫离找出路。
　　“惜儿，你就别为那只修罗鬼的事烦心啦！殷莫离选择无条件投降，于他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并没有欠他什么。反而，他还欠了你。因为你，我和旭才会放过他和那数万名修罗铁骑，若真要以死顽抗的话，他们早成了亡命之魂，哪里还能活到今日？”不愿我在与他相处时，心里总想着别人，唐少辅很是不快地开了口。
　　“他现在是真心想弃恶从善，可是，他一个自小便锦衣玉食的皇太子，怕是无法适应平民生活。在这关键之时，我必须给他提供帮助，绝不能让他再走上绝路。”
　　“惜儿，这太可笑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七尺男儿，会愿意让你照顾他吗？你别自讨没趣了。再说了，还有数万修罗铁骑跟着他呢，难道，你要连同他们的生活也照顾上？”
　　“这，我、、、、哎，别说了，我一定会想到法子的。”唐少辅的话正中我的痛处，是啊，此刻那数万名修罗铁骑也与殷莫离一起承受着诸国中人的咒骂，他们身边的鸡蛋壳和烂菜叶虽是没有堆得像殷莫离的那么高，可是，也是有一定高度的啊！
　　我真快愁死了，这可有数万人啊！因为殷莫离的一句话，他们放弃了博杀，成了待宰的羔羊，此时的他们于殷莫离而言，亦是不能放下的责任。我要救殷莫离，就必须连带着他们一起救了。不然，殷莫离也不会让我救，宁愿与这些人生死在一起。
　　是柯定南的死让我发现到，原来世人眼中的死神修罗铁骑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只因他们的信仰和做法太过极端了。我要救殷莫离，也想让他们与殷莫离一起弃恶从善，可是，这么多人，我该如何安置呢？他们虽不至于像皇族中人那般一切都让人侍候着，可却都是些只会听命令杀人动武的军人，这样的人，除了当保镖，似乎没有什么职业适合他们了。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样一来，可就是件于我、于他们，甚至是天下人都好的安排啊！”突地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安置下殷莫离和这数万名修罗铁骑，还真是越想越兴奋激动呢，在心里猛得意着：“我可真是太有才了，在这世上，唯有我才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看着若惜一副开心莫名，烦心事全抛的样子，殷莫离却很是不安，隐隐觉得若惜定是想到了安置殷莫离等人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却定是他与旭不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