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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杨家门上是非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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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有的矛盾争执被粉饰太平,埋藏在看似平稳和谐的表面下,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然后,一触即发。
杨康的态度看法不被杨铁心接受,同样的,杨铁心的看法杨康也完全不理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父子两人比陌生人还不如,一个照面,就可以感到围绕在两人周围的尖锐。只不过是在共同看重的女人眼中,不得不采取的妥协,实际上,两个人的固执同样没有退步。
就像杨铁心反感金国的一切,而杨康则是坚持每日对着锦盒思念。
“娘,等下我帮你,你先去休息一下。”卖艺回来的杨康立刻放下手中的铁枪,接过包惜弱手中的重物。“娘,怎么不让念慈帮你呢?你一个人哪里做得了这么多的活计。”
杨康略有些不满,他剑眉轻皱,眼眸来回扫视,但没有看到穆念慈的身影。屋中空荡荡的,只有堂屋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水壶和杯几。
“没事的,康儿。娘可以。以前,娘也是这么做的。”包惜弱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康儿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但是现在却要帮着自己做女人做的事情,真是,委屈他了……但是好歹,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了,不是么?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铁哥,我帮你,你回来了。渴不渴?”包惜弱看见杨铁心走进屋,立刻将手中的水端给杨铁心,没有注意到脸色霎时改变的杨康。她忘记了,她手中的水是杨康倒的。
“铁哥,我等了你好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没有立刻做饭。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立刻就去。”包惜弱温言细语,殷勤备至。“你稍微等一下,我立刻就去。”
杨铁心默不作声,接过的水也是随手放在桌面上。他的一举一动在杨康看来刺眼非常。自从那一晚争吵之后,父子二人就没有说过话,虽然同进同出,但没有任何的交流。即使在街上卖艺也一样。
父慈子孝?似乎只是一个笑话。其实在杨康心底,是看不起杨铁心的吧。因为他连给自己的妻子一个稳定富足的生活也做不到。杨康并没有忘记刚回到牛家村时,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曾经的木屋也被搬到金国去了。那是父王为了安慰娘才令人做的吧。想到这里,杨康越发觉得心里不自在。好像有什么在心中扎根发芽一般。
不满就像蔓藤,在不经意之间,破土而出。此时,它在内心深处早就盘根纠结。
冷冷的在心里嘲笑,杨康还记得站在空无一物的地方,自己生身父亲铁青的脸色。木屋没有了,家也没有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夺走自己一切的男人做的,他其实对那个远在金国高高在上的男人恨之入骨吧?但是你有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
手指习惯性的摸在腰间,只是再也触摸不到原来从不离身的玉佩。因为那块父王送给的玉佩已经被当掉了。为了筹钱,回到宋土的他们一文没有,为了重建在牛家村的家,因为当时他们没有安身立命之地。许多许多的原因和理由,只是在当时没有人询问他的意见。康儿,你愿不愿意当卖?
我能说不愿意吗?
杨康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抬手将水杯送入嘴边的动作掩盖了嘴角冷漠的弧度。他以前除了好茶,是不喝这种从土井中提出的水的。因为就算煮熟后,水中还是有些难掩的土腥味。但是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说不愿意。因为我已不再是完颜康,我是杨康。我的不舍、我的思恋、我的好感只能彻底湮没,我不能表露出对于那片生活了十八年的土地有任何的留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否则我就是不仁不孝、不忠不义,否则我就是自甘下贱、不知黑白。
将水杯放在桌面上,鼻尖已经嗅到饭菜飘来的香味,回眸,看到娘在厨屋忙碌的身影。娘,也已经不复在王府时的雍容华贵了。现在的她和平常的乡村农妇没有不同。
“你在想什么?”
杨铁心看着眉宇之间尽是思念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孩子跟他不亲,就算他们是亲生父子也一样。自己儿子的心中塞得满满是那个金国的王爷还有金国的郡主妹妹,除了惜弱,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进入他的心。明明是他的儿子,他的身上留着他们杨家人的饿血,为什么跟他不亲?
“没什么。我只是想时候不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杨康头也不回的敷衍着,他坐在杨铁心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但两个人的心却是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牛家村是我们杨家隐居的地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解决的?你以后为人处事要留出余地,不要得理不饶人。”杨铁心有些苦口婆心,只是他的言语在杨康耳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当然知道。但是有些人的做法我实在是无法苟同。”杨康知道杨铁心说的是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退让的。杨康回答的不冷不热,面上喜怒不清。这个样子让杨铁心摸不准他的心思。
也许,他从来没有摸准过杨康的心思吧。
因为他们不是一类人。即使在饭间也是一样,杨铁心举止虽不粗俗,但是在杨康款款有礼的举止下,却显得不堪入目。就算杨康已经不再是小王爷,但是他从小作为金国的王孙子弟培养,通身的贵气和礼节为他打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些都与杨铁心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产生剧烈的发差。杨康身上已经被完颜洪烈打上特殊的烙印,只属于他的烙印。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杨康没觉得什么。但是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异常。
“念慈怎么不在啊?”杨铁心言,他问坐在身边的包惜弱,但是眼睛放在对面的杨康身上。
“念慈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就不吃饭了。我刚才给她做了点粥,她已经吃完了。”包惜弱手微微一顿,顺手给杨铁心夹菜。“她一个女孩子,我来照顾就好。怎么说念慈也是个未出门的姑娘,有很多事情对男人不好说。”
“噢。”杨铁心吃着包惜弱夹过的菜,没吱声。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杨康。他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道“康儿,你是不是热念慈生气了?”
“没有,我哪有惹她生气。”杨康慢慢的咀嚼着米饭,随口答道。他隐约猜到穆念慈没有露面的原因。大概是怕见到他尴尬吧。这个女人的心情如何他才不会在乎。但是他也没有说谎啊。他没有惹她生气,只是让她伤心而已。
“哼!你不惹她,她怎么会不出来?昨晚我亲眼看见你跟她说完什么之后,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屋里的。”杨铁心用力排在桌面上,力道之大使得盛满米饭的碗落在地面上。碗碎,地上米饭狼藉。
一时间屋内静得吓人,包惜弱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吃好了。”杨康放下手中的碗,像是没有看到杨铁心的怒火一般,甚至还是笑着说话。眼眸一转,扫到地上的狼藉之后,不轻不重的说道,“最近米价飞涨,卖艺也赚不了几个钱。也许明天我们连米饭也吃不起。所以还是省点用,别把钱浪费了。免得到时候生气没有钱买米吃,一家人跟着饿肚子。”
杨康的态度暧昧不清,话也说得不清不楚。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杨铁心看来就像是挑衅。
“你……”杨铁心指着杨康,气得说不出话。难道他还听不出杨康话中的含义么?
“娘,儿子去练武。晚上我再回来,你不用去找我的。”冲着包惜弱笑笑,杨康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杨铁心。在他看来杨铁心和穆念慈都是一类人,跟他,说不清楚。
一家之主又如何?若得不到他的尊重,就算是他爹也别想让杨康对他言听计从。
“唉!”杨铁心忿忿的拍在桌上,他一脸恼怒,偏偏又无可奈何。这究竟能怪谁?是谁让他的儿子变成今天这样样子的?
一张脸从眼前划过,是那个金人的脸。深刻的五官,面带不屑嘲讽的笑意,高高在上,夺走了他的一切,带着一种独有的优越感俯视着他。那张脸上不屑的笑和今天杨康脸上的微笑一样,如出一辙。
“可恶!”杨铁心在这一刻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是完颜洪烈,是杨康,抑或是自己?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铁哥……”包惜弱讷讷开口,待她扶住杨铁心肩膀时,眼睛中泪水溢出。“铁哥,你就骂我吧,都是我不好,才让康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能怪你吗?怪你,不就是怪我自己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啊,惜弱。
“不关你的事,惜弱。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杨铁心抱住包惜弱,安慰着,夫妻二人在此刻感到同样的痛心。他们无法挽回自己的儿子,就算杨康在他们身边,但是他的心留在了金国,留在了完颜洪烈和完颜语蓉身边。任凭他们千方百计也无法把杨康的心夺回来。
正伤心间,突然听到外面的怒骂声,“杨康,今天我要好好的教训你这个认贼作父,不知恩孝节睇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