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木子彧

5、上海归来

　　5上海归来

　　银花叔的儿子和媳妇从上海回来了，家里有这么大的好事，两个人当然急匆匆的赶回来。
　　大半年没见，这两口子打扮的颇有些上海的感觉，全生烫了头，像顶着一大朵盛开的菊花，脖子里，手腕上都缠着长长的一串珠子，拉着大皮箱，后面紧紧跟着他媳妇，青莲，青莲看着漂亮了不少，头发染着灰紫色，穿着一件亮闪闪的风衣，抹着鲜艳的口红。
　　“爹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孩儿，赶快，上屋里。”
　　“妈，牛娃呢？”青莲四下里找寻着自己的儿子。
　　“上街上玩去了，一会就回来。”
　　寒暄过后，一家四口很快就切入正题，谈起钱的分配问题。
　　“咱家户口本上不带青莲就四口人，这是40万，5亩地，是35万，房子是6万，再加上牲畜啥的，我估摸着有85万。”银花叔看着儿子的脸，有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这个···”全生有点唯唯诺诺，他扭脸看着青莲。
　　“爸妈虽说我的户口不在咱家，可我也算是咱家的人。凤仙不在了，就剩全生了，就牛娃这一个孙子。咱都得为他以后考虑不是？85万，村里给咱们盖得安置房，一套得20万，给牛娃买一套，咱们买一套，一共是40万，再买辆车，10万，还有35万，剩下的钱啊，就由我和全生保管，我两想好了，以后不回上海了，就在家开个饭店，您二位老的，跟着我们住就是了，享清福算了，爸妈，您看这样行不行？”青莲说的头头是道。
　　银花婶没想到媳妇已经打算的这么好了，她原本还想着买二套房子，剩下的钱分给儿子一些，自己和老伴留些养老钱，这又买车，又开饭店的，自己是一分钱也落不着了。她面有难色的扭头看着银花叔。
　　银花叔也面有不悦之色，他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问自己的儿子：
　　“全生，你说呢？”
　　“我觉得青莲说的也中，您以后就跟着我们算了。”
　　“全生，你考虑过没有，以后咱们家这5口人就要靠着这三四十万生活了，咱们没地了啊！以后一粒米，一把面都要拿钱去买，听着手里有几十万，可好听，可经不起花呀！你们想开饭店，我知道你们在上海见了世面，也在饭店打工，可是真要自己经营，你们中不中？要是赔钱了咋办？买车？你能跑哪去?带着我和你妈出去玩，我们享不了那福。”
　　银花叔脸色铁青，自顾自的抽着烟。
　　“爸，那你说咋办？”
　　正说着，牛娃从外边回来了。看到自己的父母，他并不显得亲热，从小的分离，已经使少年的心变得冷漠如石了，他只和自己的爷爷奶奶还觉得亲近，父母只是生了他，却并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
　　“牛娃，让妈看看，你咋长这么高了！”青莲看见儿子，觉得又陌生又心酸，半年没见了，儿子竟然比她还高了，她想抱抱儿子，却又不敢，十二三的年纪，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儿子像一个男人了。
　　“奶奶，吃饭吧，我饿了。”牛娃推开了母亲的怀抱。
　　“走走，先吃饭，咱这一家人难得团圆，先吃饭吧，我特意多炒了几个菜，咱们一家人先吃饭，有啥事晚上再说。”银花婶拉着孙子的手说。

　　晚上，月牙儿升到空中，天空有一种魅惑的深蓝。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稀稀落落的蛐蛐叫声。
　　银花婶吃了一片□□和二片丹参片，也准备躺下休息了，这几年，她明显感到自己身体大不如以前了，以前干农活，她是不知道累的，现在动动都觉得喘不上来气，庄上的医生说她心脏不好，上面长了一个瘤子，劝她去市里的医院详细检查检查，可是她一拖再拖，家里没有那个闲钱啊 !她吃的这药，都是便宜的药，暂时能缓解缓解，到市里的医院做手术，那得多少钱啊！
　　“你睡了没？”她问老伴。
　　“没有，睡不着。”
　　“你听他小两口的意思，是要咱们跟着他们一块过，你说中不中？”
　　“不中。”
　　“那你有啥打算？”
　　“买二套房子是中，40万。我还想再买一套楼下的门面房，12万。剩下的钱给她们20万，咱们留13万，不跟着他们过。”
　　“他们还想买车开饭店。”
　　“反正就给他们20万，买车开饭店咱不管了。”
　　“那牛娃以后咋办呢？”
　　“这孩子也不是学习的料，跟着他爹妈，咱以后也没精力管了。从二岁咱们给他管到13、4岁，现在他们既然不打算去上海了，自己的孩子，也该管管了。”
　　“那他们要是不同意咋办？要是跟咱们分家咋办？”
　　“咋办？那户口本上我是户主。分家，他们还能分多少钱？他们又没有自己的房子。谅他小子也不敢,睡吧。”
　　银花叔拉过被子，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银花婶觉得心脏一阵阵蹦蹦跳，几乎要跳出胸口了，她赶紧深深呼了几口气，瞪着眼睛看着窗户外的月牙儿.

　　偏屋里，青莲和全生也在窃窃私语。
　　“我看你爹的意思是有啥想法？你家就你这一个儿子了，那补偿的钱不都得是咱的。”
　　“你天天都是钱钱钱···”
　　“你充啥大瓣蒜？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家有啥，就这破房子，穷得叮当响。搁到现在，你能娶来媳妇？我爱钱，我不是为咱孩子打算。”
　　“你说牛娃看见咱了，咋不亲呢？”
　　“还不是跟咱的时间太少了，二岁断奶咱就走了，一年见个二三回，孩子咋会不跟咱生分呢？反正咱两个也不打算回去了，以后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开个小饭店，给孩子挣几个钱算了，咱这年纪也大了，奔四十了，不能再跑了。”
　　“说是补偿几十万，我爹说的也对，钱不经花，以后也没地了，心里没底，咱都是庄稼 人，没有了地，就跟那士兵上战场没有枪一样，”
　　“你爸妈还能活几年？到时候钱不都是咱的。”
　　“你说啥混账话呢？”
　　“我就说了，咋了？就你妈那身体，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
　　“我爹妈好歹也给咱带大孩子了，你说话别这么刻薄。”
　　“去，你看看咱这庄上，哪个老的不是孩子出去打工，老两口在家带孩子，你看村头的王婶，人家带大了三个孙子呢！你妈这就带大一个，累不着她。再说了，咱这每个月不都往家里给个三百五百的，也没亏着他们呀！”
　　“哎，现在都二胎了，你看咱这庄上都是二三个孩子，咱两也在生个孩子吧？”
　　“那生孩子是你一张嘴就生的？给你爹妈说，钱都给我，我再给你家添孙子。否则别想。”
　　“我还想再要一个男孩。”
　　“想得美。”
　　“想还不想美点。”
　　“咯咯咯···”二人说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