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你的【娱乐圈】》依文宁

50、第 50 章

　　手机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又响了一声，装在包里，声音很闷，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存在感却极其强烈。

　　宋思文用流血的那只手挡住眼睛，躺在床上放空。脑子里一会儿是墨池，一会儿是从前的顶流，耳边响起了轰鸣声，刺激地他难受想吐。

　　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不代表别人没说过。一个人的清白骄傲总是能在旁人的三言两语中七零八碎，等到想解释时已经晚了。

　　他明明没做什么，但别人你一句我一句，他也就万恶不赦了。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脖颈很凉，心很疼。

　　宋思文轻轻闭上涩得有些痛的眼睛。

　　再睁开时才四点多，他一夜未睡，脑子一团乱，神情却清醒了许多。

　　他冷静地叫了酒店服务，药品和冰袋很快送上来。应侍生看见宋思文脖子上狰狞的伤口，惊地差点松开手里的纸袋。宋思文抬头，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

　　应侍生吞了口口水，想探头确认房内是否有人违法斗殴，被宋思文凌厉的眼神一扫，打了个激灵，递上东西就飞快离开了。

　　宋思文进了浴室，先是用毛巾裹着冰袋敷在自己有些水肿的脸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拿起药品看了看，拿下冰袋后简单用双氧水清洗，裹上防水辅料，进浴室洗澡。

　　出来时化妆师正好来敲门，他打着哈欠走进，“思文哥，节目九点钟才开始，你怎么这么早就让我来给你做造型，不困……”

　　絮叨戛然而止，宋思文裹着浴袍，神色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抬手撕下脖子上的辅料，走过去坐下，“化吧。”

　　声音很哑，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声带。

　　化妆师愣住，盯着宋思文的伤口皱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思文哥你怎么了？”

　　宋思文垂着眼睛，也不解释，边想边说：“尽量挡一下我的伤口，我刚才看了一下，我的眼睛不太有神采，戴个美瞳吧，待会儿……”

　　“思文哥，你别说话了，”化妆师不太忍心地打断他，他做这一行这么多年，比宋思文更惊世骇俗的事也不是没见过，当即调整好情绪，给宋思文倒了热水，“我会尽量给你做精神饱满的造型的。”

　　宋思文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他已经很累了，只能勉强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嗯。”

　　七点多，宋思文做好造型，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装到包里，丢给小小，“看好。”

　　小小刚醒，下意识接住背包，跟化妆师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

　　她第一次见到宋思文这种样子，冷着脸，没什么话，哪怕带了温柔璀璨的美瞳，小小也能感受到宋思文的心情差到极点。

　　众人早早地来到了拍摄学校，从后门进到宿舍，正好碰到节目组在架机器，陈导正对着对讲指点江山，转身疑惑道：“怎么来这么早？你的脚还好吗？”

　　他打量了宋思文一番，“你已经做好造型了？”

　　“不好意思陈导，”宋思文低声道，“昨晚出了点情况……”

　　“没事，”陈导摆摆手，“这样吧，你先去吃饭，然后去操场等着，就不用跟他们一起拍合宿起床的画面了。”

　　宋思文垂着眼睛，乖顺地点头。

　　小小又抱着背包跟着宋思文走去食堂，阿姨还算热情，手很稳，尤其是看这几个年轻人都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了，私心一人多给了两个煮鸡蛋。

　　宋思文一整个早晨都怪异地不像话，小小设想了所有可能，最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思文哥，你跟楚衣哥吵架了吗？”

　　宋思文听到楚衣两个字时，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化妆师轻轻挑了一下眉。

　　宋思文一直在吃，但是吃得很慢，小小一大份海鲜粥两个鸡蛋一屉烧卖都吃完了，宋思文才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蒸饺。

　　小小给宋思文剥了个鸡蛋递过去。

　　宋思文没什么表情地接过。

　　小小吃惊地瞪大眼，她虽然跟宋思文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也知道宋思文有点轻微的洁癖，像那种别人碰到过的事物，他是不会碰的。

　　但现在，他不但碰了，还吃了。

　　她开始担心宋思文能否继续录制接下来的节目。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节目开始录制的前半小时，工作人员陆续集合，宋思文坐在操场边的乒乓球台上，仰着头看天，偶尔有人路过，他还会跟人家笑笑。

　　等正式录制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甚至比起昨天更加主动，成功时会随着众人开朗地大笑，失败时会贴心地安慰队友，方华年抱着他哭着说自己连累团队时他还会温柔地拍她的肩膀。

　　小小蹲在不远处的大杨树下，怀里抱着宋思文的包，神色一言难尽。

　　化妆师靠着树干站着，没急着走，盯着宋思文看了半晌，轻声询问小小，“这哥一直都这么……喜怒形于色吗？”

　　“什么呀？”小小扭头看他。

　　化妆师想了想，“你不觉得他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吗？”

　　小小有些生气了，站起来低声反驳，“你才精神有问题！”

　　“我没有恶意，”化妆师皱眉，“我就是感觉他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有点担心而已。”

　　他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轻声细语地说：“你哥昨晚大概经历了些什么，我今天来的时候看他这里受伤了，似乎还挺严重。我暂时用人工皮挡了一下，又给他穿了立领外套，应该看不出来，但你别忘了督促他去医院。”

　　小小这才正眼看他。

　　男生的头发留得快有她长了，因为早起没有准备，只是随意地扎了一个发尾，干净消瘦的脸上带了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眼里的担忧还没收起来。

　　小小收回目光，心里不再计较他刚才的话。

　　宋思文精神方面可能有些问题，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但无论是宋思文还是楚衣，都没人主动跟她提起过，她虽然失落，但也一直懂事地没提起。

　　她干巴巴地道谢，“知道了。”

　　化妆师一笑，“没事，那我先走了。”

　　操场中央，节目已经进行到了谈心环节。艺人学生们不分彼此地围坐在一起，畅所欲言，憧憬着高考和未来。

　　宋思文今天穿着蓝白相间的立领卫衣，下面是牛仔裤和帆布鞋，坐在学生堆里，很自然地跟他们融为一体。

　　墨池也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的笑容很自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他高中时总结的学习方法。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被他吸引过去，宋思文跟着扭头，笑容温和，眉目间还带上一丝认同。

　　拍摄很圆满，节目效果被几人处理地很好，谢过学生和老师们，众人紧接着上了去酒店的大巴。

　　陈导的意思是众人在山城吃个饭再走，搭同一班飞机，下机的时候还能趁着机场路透提前宣传预热一波。

　　结束录制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宋思文懒散地掀起眼皮，“陈导，我就不去了。”

　　节目确实没要求过众人要配合走机场，陈导没为难，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呀？”

　　“有点不舒服。”宋思文淡淡道。

　　一车人都安静下来，墨池紧盯着宋思文的侧脸，目光向下，神色一凛。

　　人工皮已经被撕掉了，一天经历了两次外力拉扯，伤口隐隐有再次裂开的迹象。

　　他没想到宋思文对自己那么狠，说划就划，他不在乎宋思文的想法，却不能容忍宋思文毁掉自己的脸。心里清楚这段时间两人是难以再见面了，只能暂时放手。

　　陈导咂了咂嘴，总不能拒绝宋思文的这项请求，有些遗憾地同意了。

　　原本预计三天的行程，宋思文第二天就回了遇城。

　　飞机降落时已经黄昏，遇城还在下着细密的小雪，宋思文只在卫衣外面简单地添了件薄大衣，站在一堆棉服摇粒绒里有些格格不入。

　　小小惦记着宋思文的伤，刚下飞机就催促着去医院。

　　“不用，”站在熟悉的地方，耳边的普通话里时不时夹杂着几句乡音，宋思文紧绷的弦稍微松了点，“先去盛华。”

　　小小开口，还想再劝，宋思文已经大踏步向前走了。她无奈只能跟上，在订好的专车上改了路线，“师傅，先不去医院了，去盛华传媒。”

　　盛华坐落在遇城靠北的新经济区，跟尚嘉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大楼建得一样气派。只是盛华终究是人少一些，宋思文搭乘电梯一路到顶楼，中途都没遇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是各司其职、挂着胸牌的职工。

　　助理敲门时阿珊正在打电话，她示意请坐，又让助理送上茶点。

　　这是宋思文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顶级经纪人，跟左右逢源的斌哥不一样，她打扮得很清爽，头发在脑后盘了个低马尾，打电话时会翻看文件或者在便签上做些记录。她的语速很快，吐字却很清晰，每个字都用标准的普通话蹦出来，声音不大，但很能传递情感。

　　宋思文此刻就已经有些紧张了。

　　挂了电话的阿珊先是对宋思文笑笑，随后微微皱眉，关切道：“脖子怎么了？”

　　“不小心伤到了，没事的，”宋思文没想到她的眼神那么好，明明已经遮挡的很严实了，“阿珊姐，我来签合同，之前跟你打过电话了。”

　　阿珊点头，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文件递给宋思文，“你不用那么急，怎么说也该先去医院的。”

　　宋思文低着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因为角度的关系，阿珊只看清他微弯的嘴角。

　　因为君久念之前特意关照过，所以宋思文的签约过程还算顺利。合同一式两份，宋思文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小小，跟阿珊握手，真心感激，“谢谢。”

　　阿珊说：“以后，我就是你新的经纪人，我们一起加油吧。”

　　出公司时天色已经黑透了，雪下得更大，宋思文自己背过包，转头对小小淡声道：“你先回家吧。”

　　小小皱眉，“但是你……”

　　“我会去医院的，”宋思文说，“你不是还有家人要照顾？”

　　小小只得无奈叮嘱，“你一定要去啊。”

　　“嗯。”宋思文随口答应，在路边给小小打了车，记下车牌号，看着出租车远去。

　　雪花簌簌落在宋思文的大衣上，化不开，全都堆在一起。宋思文往前走了两步，碰到红路灯就走，看见斑马线就过，不知不觉走了好大一段。

　　飘落在宋思文发梢上的雪花化成水，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脸上，黑色的大衣上堆了一层雪，快变成白色。

　　路灯上璀璨的光映在潮湿的地上，老远就觉得刺目，宋思文站在斑马线一头，抬起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缓缓撩起额前挡住视线的碎发。

　　“宋思文！”

　　蓦地，他隐隐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手上的动作一顿。

　　“宋思文！”

　　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在耳边飘忽。宋思文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一定是冻傻了，或者是脑子太乱了，才会在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街道上听见楚衣的声音。

　　“宋思文！”

　　声音在耳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