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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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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回房间时宋思文正好起身,蹲了太久的腿有些麻,他不受控制地腿软了一下。
楚衣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一条胳膊,眼睛里的柔情似乎能融化一整颗宋思文脆弱的心脏,他莞尔一笑,“见到我腿都软了?”
宋思文推开他,原地揉了揉小腿,整个神经都是酸酸麻麻的,宋思文受不住,咬着牙皱起脸。
身体突然失重,楚衣打横把他抱起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问:“干嘛呢?腿怎么麻了?”
他把宋思文放床上,顺手摸了一把宋思文的裤子,眉毛一拧,“怎么又坐地上了?我房间是没有椅子吗?”
宋思文无所谓地耸肩,拉拉楚衣的袖子,低声说:“刚才阿珊给我打电话了。”
“阿珊是谁?”楚衣垂着眼睛看了宋思文两秒,没见他有继续按摩的打算,又怕他腿不舒服,干脆坐在旁边单手握着宋思文过于纤细的脚腕,另一只手轻柔有技巧地给他按摩。
他的睡衣穿在宋思文身上大了一圈,松松垮垮的有些晃荡,像几年前初见一样。隔着一层布料,楚衣不动声色地想着,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细。
楚衣的手一向都是温暖的,抱他时是的,给他擦眼泪时也是的,现在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楚衣的手烫得像是炭火上的玄铁。宋思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被楚衣紧紧扣住,“别动啊。”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宋思文尽量忽略脚踝的感受,眼睛盯着楚衣垂着的睫毛,咳了一声,“阿珊是盛华那边的经纪人。”
楚衣猛地抬眼。
黑色的眼睫上抬,露出璀璨明亮的双眼。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楚衣没想到宋思文在那么认真地盯着自己看,他没忽略宋思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闪躲,微微一笑,眼底的卧蚕鼓起来,“算是定下来了?”
宋思文后知后觉地眨眼,自以为镇定地迎上楚衣的眼神,“嗯”了一声。
楚衣换了条腿继续揉,“说什么了?”
“准备复出了。”
宋思文没打算告诉楚衣关于捐款的事,毕竟楚衣比谁都了解他目前的情况,以他对楚衣的了解,楚衣知道以后肯定会在生活方面对他更加照顾。
而目前的他还还不起楚衣的善意。
他想跟楚衣谈恋爱,想跟楚衣在一起,做梦都想。但有些事就是不如人意,现在的他无疑就是个吸血虫,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有幸地在一起,他也只会让楚衣的负担加重。
楚衣能给他的很多,爱,温暖,支持,物质,但他能回报的很少,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病,他到现在还依旧需要每天吃药,更别说在其他方面,他给不了楚衣半点情侣之间应有的欢愉。
一场关系不对等的恋爱,宋思文宁愿他只是一段简单的友情。
楚衣没这些顾虑,他之前不主动,是因为不清楚宋思文的情谊,现在他已经明显能感受到宋思文对自己的特别。虽然这个特别他暂且还分不出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一步一步让宋思文自己说出来。
他也想过直接表白,但以宋思文的性子,万一是个乌龙,两人肯定得完蛋。退一万步来说,宋思文的病还没好,万一自己的突然表白让他尴尬或者无措,刺激之下再发病就不好了。
等宋思文自己亲口说出他的所思所想,如果是爱,皆大欢喜,如果不爱……
他继续努力。
楚衣放开宋思文的脚踝,揉揉宋思文的头,“我当你的粉头子。”
宋思文往后仰过脑袋,“脏手,别碰我脑袋。”
楚衣大吃一惊,“脚踝又不是脚,而且是你自己的,再说你已经洗过澡了,就这么嫌弃?”
宋思文又往后挪了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眉头紧蹙着点头,“嗯。”
楚衣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己身上的肉还分高低贵贱的人,不由得好奇,“那你洗澡的时候,搓完脚的手还会继续搓背吗?”
“脚最后搓,”宋思文难以忍受地往床头爬,钻进自己的被筒里,左一下右一下,从脖子到脚都包得死死的,无奈的语气像是用气叹出来的,“闭嘴吧。”
楚衣闭不了嘴,指了指宋思文的被子,“你的脚跟下巴都在一个被窝里呢……哎呀,嘴巴也要进去了。”
宋思文张了张嘴,无语地吐出一口气,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往左边够,摸到楚衣的枕头后往他头上一扔,“你一个人睡六个被筒!闭嘴!”
枕头在楚衣身边弹了一下,掉在地上。楚衣装作没听懂宋思文在骂他王八,乐呵呵地弯腰捡枕头。
骂就骂呗,他是王八,宋思文就是绿豆。
楚衣的床是很标准的双人床大小,放下两个被筒勉勉强强。楚妈自从听说宋思文要来家里过年,凡是有太阳的日子都会时不时把两人的被子抱出来晒一晒。所以等今天两人真正睡在里面,才发觉被子香香软软,蓬松得像刚采的棉花。
楚妈看过照片,知道宋思文长得瘦,于是默认他的身体弱。找出了家里最厚实的被芯,套在崭新的白色被套里,鼓鼓囊囊的在楚衣灰色的床品里面格外扎眼。
两个被筒一张床,勉强算是同床共枕,楚衣刚躺下就一腿踢散包好的被子,笑嘻嘻地给宋思文提醒,“我睡像不太好,你不介意吧?”
宋思文瞪着已经过线了,搭在自己被子上的一大片灰色,神情震惊,连瞳孔都在害怕,“你踢被子干嘛?为了方便半夜一脚把我踢下去吗?”
“当然不是!”楚衣挑眉,“就是睡觉喜欢抱点东西,今天为了迎接你,我妈把我所有能抱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所以委屈一下抱抱被子喽。”
宋思文不知不觉张大嘴巴,既震惊楚衣的奇怪癖好,又震惊于楚衣居然还有“所有”能抱的东西。
所有是多少?
所有是熊吗?
还是兔子?
宋思文一手捂住因为冲击而乱蹦的心脏,一手伸到耳后,把枕头抽出来,递给楚衣,满脸认真道:“要不,抱个枕头凑合一下?”
楚衣疑惑地凝眉,语气有些算盘落空的滑稽,“你不枕?”
“不啊,”宋思文摇摇头,“我从小就不喜欢枕枕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买枕头?”
“我不枕,但我要有。”
楚衣露出一个你们城里人爱好真别致的眼神,有些呆滞地点头,把枕头抱进怀里的时候隐约还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宋思文把楚衣的被子往旁边拨了拨,被子分开换得一个安心,淡声道:“睡吧。”
楚衣僵着身子盯着宋思文的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能睡得着吗?
突然,他想起宋思文的某句话,把自己的枕头往宋思文那边拽了一点,自己顺势蹭过去,腆着脸笑道:“枕头来了。”
宋思文嘴角不可控制地一抽,闭上眼,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好不容易等到楚衣消停了,外面呼哧呼哧的小鸟也安静了,宋思文这才止住乱飘的思绪和强行压抑在心中的窃喜。
万物寂静,楚衣房间的床头灯到了时间自动关闭。
宋思文的肚子响了一声。
楚衣猛地睁眼,像是找到食物的猎犬,抬起头,“什么声音?”
宋思文心冷嘴硬,“肠鸣。”
“你肠鸣声可真大。”
“嗯。”宋思文不愿睁眼,决定明天一早就收拾行李滚。
话音刚落,又是“咕噜噜”一声。
楚衣弹坐起来,语气因为过于兴奋而有些破音,简称夹。
“饿啦!”
起码在这一刻,宋思文是极其不喜欢楚衣的。
楚衣忍不住笑出声,往宋思文那边凑了凑,一条长腿自然地搭在宋思文规规矩矩的双腿上,“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黑暗中,宋思文看不清楚衣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牙齿格外洁白,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他飞快闭眼,装死到底。
楚衣说:“不用走远,我们小区里就有饭馆,这个点肯定上夜宵了,带你吃点。”
宋思文不语,楚衣继续蛊惑,“他们家的馄饨和鸡汤一绝,你不是爱吃吗?”
宋思文心说我怎么什么都爱吃,他睁开眼,绷着脸,“不太好,你赶紧睡吧……把腿拿下去。”
楚衣就知道宋思文是在装睡,他都看到他睁眼又闭眼了。他轻轻一笑,“还有烧烤和麻辣烫,章鱼丸子寿司卷,你爱吃的红薯他们家有现烤的,板栗都是现炒的。”
凌晨一点三十五,两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宋思文拽着楚衣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拉着我去的。”
楚衣觉得自己是在练唇语,还是这么黑灯瞎火的环境。他揣摩一下,立马明白宋思文的意思,点头笑道:“放心,哥罩着你。”
“你罩着谁?”
客厅的灯“啪”地一下打开,楚妈穿着睡衣,身上披着外套,手里拿着一个印着“遇城市公安局”红字的双层玻璃杯,另一只手还摁在开关上。
宋思文心里一凉。
楚衣扯了扯嘴角,得,这把一个都没保住。
但凡老妈在家,是绝对不会让这些东西进家门以及家人的胃里的。
他解释道:“宋宋饿了,我……”
“你要带他去那家夜宵店?”楚妈冷哼,“你想都别想。”
然后看向宋思文,在宋思文惊慌愕然的眼神下,嘴角挂上一抹慈祥的笑,“宋宋饿了?晚上没吃饱?”
“不是,我就是……嘴馋了……而已。”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以楚妈多年侦察经验来看,这是极度不自信的表现。
楚妈在心里默念“自然”、“像对我一样”、“此时此刻”。
她走过去,把杯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饿了就说嘛,冰箱里还有一点剩鸡汤,阿姨给你煮个面好不好?”
“不用了阿姨,我不饿。”
楚妈这下没理他,真正做到了“像对我一样”的专断独|裁,开冰箱拿食材,热汤,煎鸡蛋,烫青菜,煮面条。调味的时候问:“要不要加香油啊宋宋?”
宋思文应道:“一点儿就行。”
楚妈把面条端出来,两碗,楚妈看着宋思文,“吃完就别出去了,外面多冷啊,早点睡觉,听话。”
临走时拿着玻璃杯接水,还瞪了楚衣一眼,“吃完刷碗。”
楚衣嘴里塞着鸡蛋,抽空比了个“OK”。
刚煮出来的面有点烫,徐徐散发着热气。宋思文吃面不咬断,一口塞进去很多。他有些艰难地嚼着,动作越来越慢,连眼睛都有些潮湿。
楚衣筷子一顿,小心问:“怎么了?”
宋思文把面条咽下去,缓了缓,露出一个干瘪的笑,“我爸妈从来都没有给我煮过面。”
宋母是个钢琴家,对双手的保护几乎有些人神共愤,别说煮饭了,就是抹布都不会碰一下。
宋父是老师,总是来不及在饭点回家,宋思文从小就是吃阿姨或者乔桉家的饭长大的。
“我从小最羡慕的就是那些一回到家就有饭吃的小孩。”宋思文的声音很小,说话时头低垂着,蔫巴巴的。
楚衣内心一颤,把碗里最后一块鸡肉夹进宋思文的碗里。
“叔叔阿姨只是没来得及做,以后你跟我多回家,就不用羡慕别的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