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里程》唯漫

10、高烧

　　洗完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一片黑暗中，极度困倦的感觉袭来。想起今天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明天回到学校要好好感激流川枫，还有外套……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可是她没有意料到的是，第二天，她并没能去学校。
　　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妈妈离开的那天，她坐在一边，感觉到妈妈紧紧地抱着小小的自己，和弄湿她的衣服的，妈妈的眼泪。
　　“对不起，小瑾……原谅妈妈。”
　　她听到行李箱拖着走的声音，她想叫住妈妈，想阻止她走，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然后以辰愤怒的声音响起。
　　“阿姨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小瑾？！你走了小瑾一个人怎么办？！”
　　“你闭嘴！！”妈妈的声音掺杂着怨恨和愤怒：“如果不是你，小瑾怎么会失明？！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是我的错……可是阿姨你不可以就这么走了，小瑾已经失明了，再失去妈妈的话，她要怎么办……”她听出以辰声音里的痛苦和挣扎，却无能为力。
　　“走开！”女人狠狠推开了眼前的男孩，拦了一辆出租车，“砰”地关上车门。
　　她听到以辰急促的脚步声，叫住了他：“不要追了，让她走吧。”
　　“小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以辰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她淡淡地说：“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带着一个包袱生活一辈子。我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养大我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我又失明了，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不想让她难过，没有我这个包袱的话，她也可以轻松点了。”
　　“小瑾……对不起……”
　　“和你没有关系。”她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救你的。”
　　“……我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没有阿姨，你一个人看不见的话生活会很不方便的。”
　　“没有问题的，我总不能老是依赖你，习惯了就好。”
　　“……小瑾，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听出以辰哀求的口气，心里好像被什么死死压住，呼吸困难。
　　“……叔叔阿姨怎么办？”
　　“他们会同意的。”
　　“……好。”
　　突然，以辰消失了，她一个人站在一片黑暗里。以辰在哪？她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以辰。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不要丢下她一个……以辰。她拼命地跑，想要跑出这一片黑暗，拼命地喊，想要听到以辰的声音。她不想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她讨厌黑暗，讨厌黑色，所以，不要让她一个人……
　　终于，她跑累了，她跪在地上，无助地哭泣……这里谁都没有，以辰也丢下她了……对了，不是以辰丢下她的，是她自己选择离开的。
　　“你后悔了是吗？”
　　是以辰的声音！她诧异地抬起头，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那就回来……回到这一片黑暗里……”
　　“我不要……”她拼命摇头，她不要回到黑暗里去……
　　“不——！”惊叫着醒过来，明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明里，你终于醒了！”直子惊喜地站起来。
　　“我……”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裂地刺痛。直子递过一杯水给她，刺痛得到缓解，她开口，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你从回来那天晚上开始就发高烧，一直都昏迷不醒，今天是第三天下午了。医生说是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
　　她竟然，高烧昏迷了那么久吗？学校的功课又要耽误掉了，自己这一段时间那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听着女儿刺耳嘶哑的声音，直子微微蹙眉，她吩咐一旁的女仆小菊：“去请医生过来，就说小姐醒了。”
　　“是。”
　　“千昭小姐已经退烧了，再休息一两天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开点药给她就好。”
　　听到医生的话，直子松了口气，对小菊使了个眼色，小菊就跟着医生出去了。
　　“明里，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摇摇头：“没有。”
　　“那好，你先躺一会，我下去让厨房做些粥给你喝，你这几天都在打点滴。哦，还得让管家等会告诉小彰你醒了。”
　　“彰？”
　　“是啊。你这些天烧得很厉害，昨天是小彰照顾了你一天的。他听说你发烧了干脆连学校也不去了，不过今天去了学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回来了。”
　　仙道竟然照顾了她一天……明里微微一愣，自己好像欠他越来越多人情了，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直麻烦着他……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的。”直子拍了拍她：“我先下去一会。”
　　“……嗯。”
　　躺在床上，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想起那天对流川枫说的“外套我明天洗干净还你。”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放了人鸽子……虽然说不是故意的，回到学校还是要好好道歉才行。还有小绫，自己病了那么多天都没能通知她，好像说不大过去。她可能会很着急……
　　“明里。”门被打开，直子走了进来，她坐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既然你醒过来了，想想还是先跟你说好了。”她递过一包资料袋一样的东西给明里。
　　“这是？”
　　“爸爸昨天回来看你了，他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派人去调查了，已经查出来是哪几个不良少年了。我是觉得直接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就算了，可是爸爸说，当事人是你，所以决定权在你手上。如果你想做点什么的话，他不会反对。”
　　愣了愣，好几秒之后明里才反应过来，直子说的是三井寿他们。所谓的做点什么，大概就不是直接送到警察局那么简单了。
　　摇了摇头，她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算了。”
　　“就这么算了？”直子有些惊讶。
　　“嗯，算了。让爸爸不要为难他们。”三井寿就快要回到湘北的篮球队了，这个时候如果再闹出什么事的话……剧情就要改变了。
　　直子无奈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儿：“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敲门声响起，直子喊了一声“进来”后，端着粥的小菊走了进来。
　　“喝点粥吧。”直子接过粥：“你的手一定使不上劲了。妈妈喂你。”
　　她点点头，自己的手的确没什么力气，而且，她也真的很饿，闻到粥的香味才感觉到胃空得难受。
　　吹了口气，直子把汤匙送到她嘴边：“小心点，有点烫。”
　　一碗粥很快见底，直子又添了一碗，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
　　小菊走过去开门，明里看着门边高大的人影，微微一顿。
　　仙道直接走进来了。
　　“小彰你来了。”直子温柔地笑了笑：“明里刚刚醒了，医生说已经退烧了。既然你来了，明里就麻烦你了。我下去再煮些东西，她这一病瘦了一大圈，要好好补一下才行。”说着，就把碗递给了仙道，走出房门。
　　意识到会出现由仙道喂自己吃东西的局面出现，明里有些慌乱地向仙道摇摇头：“我自己来。”
　　听到女生嘶哑的声音，他一顿，继而笑了：“你可以吗？”
　　“嗯，刚刚喝了一碗粥，有点力气了。”
　　“那好。”仙道把碗递给她，示意她拿稳。
　　接过碗，明里吃得有些急。
　　“你一定饿得厉害。”仙道轻轻笑了。
　　“嗯。”的确，是饿坏了。
　　喝完一碗，在仙道“还要吗？”的眼神里轻轻点头，一直到第四碗，她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仙道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诶？”明里看着他，一脸迷茫。
　　“你的脸。”他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轻轻擦拭她的嘴角。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和眼前的重叠起来，她好像又看到了以辰弯腰轻轻帮她擦嘴时脸上温柔的笑容。
　　“以辰……”她喃喃地念着。
　　仙道手一僵，明里猛地反应过来，自已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啊……
　　“明里，可以告诉我“以辰”是谁吗？”
　　“没什么……你听错了。”她咬了咬唇，撒谎。
　　仙道看着她，脸上是一贯的笑容，眼里却没有笑意：“那天你发烧，我在你旁边听到你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我……”谎言被轻易地揭开，她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说不下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仙道，这样咄咄逼人的他……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笑得漫不经心，一脸不在意。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一阵死寂。
　　仙道轻叹了口气：“抱歉，我的问题，让明里难堪了。”
　　她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一直都在照顾我。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对你讲，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不要想太多了。”仙道伸手轻抚向她的眼睛：“好好休息吧。”
　　“……嗯。”

　　在家里多休息一天，恢复了七八成的明里把流川枫的外套装好，坐上家里的车去学校。在经历了那个噩梦般的晚上之后，无论是直子还是千昭弘一都不赞同她一个人外出，虽然她觉得那天晚上只是意外，总不觉得谁在外面稍微呆得晚点都会遇上不良少年。但是看到直子担忧的表情，她只好不再坚持一个人去学校。真的很不想要这样啊……每次下车看到窃窃私语的人群时，都会觉得很无奈。
　　回到班里，小绫一看到她就跑了过来：“明里，你来学校了。这几天怎么了？”
　　“生病了。来不了学校。”她抱歉地说：“没有告诉你不好意思啊。”
　　小绫摆了摆头，打量一下眼前的女生，依旧苍白的脸色，明显瘦了不少的身体：“这个没什么，我本来想跑去你家看一下你发生什么事的，你不吭一声就没来学校了。问了老师，他也说只知道你生病了来不了，可是……你家好多别墅啊，光是在神奈川的就有好几幢，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幢住。”
　　微微一愣，原来自己家在神奈川还有几间别墅的……醒来那么久，好像都没什么刻意去了解过自己家。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我家吧。”她微微一笑：“我记得电话号码好像是*********，你有事时可以打给我。”
　　“嗯。”小绫点了点头，撕下一张便利贴，弯腰在上面写着什么。她抬起头，把便利贴递过去：“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
　　收好便利贴，明里看向旁边空空的座位，流川枫还没有来。在班里把外套还给他的话好像太引人注目了，周围都是些流川命，很容易引起麻烦。虽然凭借着自己所谓“千昭集团的大小姐”的身份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对她做什么，不过可以的话，她不想惹那么多麻烦。中午在天台的时候再还给他好了。
　　“早上好，流川枫。”小绫看到走进教室的流川枫，挥了挥手。然后照例收到冷冷的一瞥作为回答。习惯了那张没表情的脸，从刚开始的纠结到现在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听到小绫的话，她回过神来：“早上好，流川君。”
　　依旧是冷冷的一瞥，却奇异地，在早晨微冷的空气里散发着，温暖的感觉。也许是那天被他救了，明里开始觉得，其实流川枫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冷。如果真的是没有感情的人，当时把她丢在一边就好了，完全没有把她大老远送回家的必要。虽然是他妈妈主动要求他这么做着的。
　　“那天谢谢你，外套的事对不起，我这几天生病了，所以没能来。”她抱歉地说：“中午你可以到天台去一趟吗？我想把外套还给你。”
　　流川枫点点头，随即趴下去睡觉了，没再理她。
　　“什么那天，什么外套啊……”小绫一脸茫然的。
　　“巧合……借了流川枫的外套。”明里犹豫了一下，粗略地带过。
　　察觉到明里不想多说，小绫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哦。”

　　当她们走上天台时，流川枫已经在那里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在睡觉。
　　“流川君。”她把装到袋子里的外套递过去，看着拿了外套就打算走的流川枫：就“不介意的话，留下来一起吃便当吧。”
　　原以为他会拒绝的，现在还早，学生餐厅还开着。没想到流川枫竟然“哦”了一声，就直接坐下来。
　　小绫咬了一口寿司：“明里你这几天没来，我带便当又不是不带便当又不是，每天都在学生餐厅里挤，好郁闷啊。”
　　“对不起。”
　　“也没什么……下次有事记得先说一声就好，不然我会担心的。”
　　“我尽量……”明里有点无奈，自己昏迷着也没法通知她，也不知道这个身体是不是每次一生病都这么厉害。
　　小绫不满地用手肘推了推她：“什么叫我尽量啊。”
　　犹豫了一下，明里觉得还是照实说好了，也免得小绫误会：“我几天在发烧，一直都昏迷着，即使我想通知你也没办法。”旁边的流川枫好像动作顿了顿，但他没说什么，继续埋头吃着便当。
　　“病得这么严重啊。”小绫担心地看着她：“你身体好像不大好啊，脸色也一直很苍白的样子。”
　　她淡淡地笑了：“没问题的。”
　　小绫咬着筷子，想了想说：“今天下午你还是不要去烹饪社好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吧，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差不多好了。”她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这样……本来还想说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篮球比赛的。你还是在家休息好了。”
　　“篮球比赛？”
　　“嗯，是啊。”小绫指着旁边的流川枫：“湘北和陵南的练习赛哦，我要过去给哥哥加油啊。话说回来，流川枫你要是输了我一定会笑死你的。”
　　流川枫冷冷地瞪了小绫一眼，对，她没看错，是用“瞪”的。
　　“我不会输的。”少年冷冽的口气浮在空气中，融在午后的温暖的阳光中，似乎染上了几份温暖。
　　明里对他勾起嘴角：“加油。”虽然知道，最后湘北输了，但还是想要，替你们，加油。
　　加油，湘北。

作者有话说

　　呃……好像都没有什么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