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谜肆

5、第五章

　　明明夏夜海边的温度不算太低，但林奈跑到了一片高岩上，肺里却布满了整整的冷空气，逼得她半蹲在地上不停的咳嗽，眼泪不停的打在了礁石上，就连呼吸都接不上频率了。

　　那个吻
　　许降没有推开……

　　林奈啊林奈，你陪了他十八年，却抵不过一个出现了一年的女孩。

　　你简直弱爆了。

　　“你没事吧，我还到处找你呢。”沈繁找到林奈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了。
　　女孩早已冷静下来，坐在礁岩的边缘，吹着潮湿的寒风，身边三瓶的椰奶玻璃瓶都已经空了。

　　沈繁走到她身边坐下，两人细腻的小腿随意的晃悠着，“啧，不高兴啊，以椰奶代酒消愁啊。”

　　林奈大概是椰奶喝饱了，手里握着剩下的最后一瓶，充满红血丝的眼神里彻底放空，透着无限的绝望。

　　“行吧，不说就不说，反正今晚我就陪着你了。”沈繁笑着，还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还能给你灭虫呢。”

　　林奈：“……”

　　烟花秀的第一场结束了有二十分钟，下一次还是十分钟后。
　　此刻环境安静了下来，林奈望着漆黑的水天一色的边际，突然问：“沈繁，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沈繁上一秒还在找下一个蚊子尸体，一听话，瞬间没了兴致。
　　她安定的用手后撑，四十五度的仰望着天，语气平静：“有啊，怎么说我也是身处青春期的女孩子。”

　　林奈看向她：“他，是个怎样的人?”

　　远处的波浪翻涌，沈繁思考了会儿才说：“长得很好看，人缘也不错，唱歌跳舞是他的热爱和坚持，而喜欢上我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你……”

　　“暗恋嘛，只能躲在角落窥不了光”沈繁叹了口气：“我啊，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呢，也从来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

　　这是沈繁第一次坦白。
　　林奈知道因为此刻自己的情绪不正常到写满了整张脸，沈繁才会以剖心置腹来安慰自己。

　　“需要拥抱吗？”林奈自身难保，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厚重，哑了好几度。

　　“矫情，我早就习惯了，不过，”沈繁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微愣，继而坐直了身：“如果拥抱能让你好受些，那抱一个吧。”

　　沈繁张开了双臂，也没等林奈反应，率先给了失落的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拍着林奈的后背，有节奏的顺着气息。

　　很快她的肩膀上渐渐犯湿，怀里的女孩儿开始抽泣，身体不受克制的哆嗦着，呜咽声被海浪彻底的盖过。

　　沈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食堂遇见韩笑和许降时，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的，又或者说，怎么会忘记。

　　林奈哭声渐小，妥协般将头埋进了沈繁的颈窝内，哽咽道:“汪，汪，汪……”

　　十分钟后的烟花再现，沈繁拉起林奈，“打起精神，这样，你看着我，有什么事趁着现在全部宣泄出来，不然真的很容易憋出内伤的。”

　　林奈眨了眨泛红的兔子眼。

　　沈繁冲她挑了挑眉，两手掌侧对着嘴边，放大了嗓音：“LJC！你一定会出道的！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我一定会一直，一直，支持你的！”

　　不明就里的代指让林奈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沈繁赏了个暴戾：“发什么呆啊，喊出来啊，特别爽的！”

　　“……”林奈想拒绝：“不要，我可是大小姐，不能做这么跨人设的事情。”

　　沈繁白了一眼：“你现在想起来自己是大小姐了？之前和我蹲在马路边上吃烤串是失忆流落人间了？”

　　林奈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嗯。”

　　“滚，给老子喊出来。”

　　“……”果然是她玩的最好的朋友，总是能主动给她台阶下。

　　林奈像是被逼无奈般，实则是真的快被烦躁的心事搞得崩溃。

　　她学着沈繁的样子，冲着远方愤力大喊：“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能直白的把话说清楚！你个混蛋！混蛋！混——蛋——！！！”

　　伴随着天上喧嚣美丽的烟花，两人这一刻将所有的心事愤懑的倾诉给广阔无垠的大海。
　　今夜的此刻，青春期的女孩们瞬间长大，也终于明白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存在蝴蝶效应，奔向幸福的火车永远存在变轨的可能。

　　后来两人都累了，摊在地面上望着寂静的星空。

　　“喂，沈繁，你暗恋的…LJC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别跑题，那我问你，你刚才说的人是许降吗？”
　　“……他是谁？”
　　“……”

　　从那一天之后，用沈繁的话来说，林奈因为在烟花夜里大喊导致脑部缺氧，脑细胞部分死亡，又很碰巧的，死亡的细胞大多数是掌管许降相关记忆的。

　　因此，林奈对许降的态度形如陌生人，不管许降怎么挽留凑上前讨她欢心，林奈总是不说话，假装路人，拒绝交流，就差祝他和韩笑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了。

　　整个高三对于林奈来说过的相当忙碌，之前她因为漫画的处女秀就获得了一批粉丝，编辑那边一直在催她出新的作品。

　　但这个账号是属于她和许降的，每次登录总让她不舒服，于是她跟编辑商量下，换了个新号，也改了笔名，以“花匠”的身份重新正式进入了漫画界。

　　两学期内，除了认真上课和辅导班两边跑，剩下的时间都被她用在了画漫画上，这次就连剧本都是靠她自己完成的。

　　短短一年，她就出了两本爆款少女漫画，分别是《投降》的一二部。

　　不管哪一本都似乎是林奈生活的真实写照，但在少女心事的描写上又能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因而获得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

　　就在大家期待着第三部的来到时，林奈却宣布暂时封笔。

　　毕竟要高考了，以她现在的成绩想要去北城首屈一指的大学还挺危险的。

　　此时的她除了学习，满脑子里也就只剩下学习了。

　　高考的脚步最终是来了，成绩出来的那一个下午，许降时隔两个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上美了。”许降从余露那得知了林奈的高考成绩，只比他少了三分，以他们的分数上同一所大学绝对没问题。
　　因此他嘴角的梨涡让笑容很甜。

　　看着他的期待样，林奈不留情面的泼了冷水：“我不去那上大学。”

　　许降的笑僵在了脸上，话语磕巴：“那你打算去哪里？”

　　“北城大学。”林奈说。

　　“……”许降面露尴尬：“也行，虽然北城大学的艺术系不怎么样，但怎么说北城大学也是全国最优秀的学府。”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林奈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准备学美术了，我选择北城大学本来就是看上它的经济管理专业，毕竟以后我爸妈的公司还得交给我。”

　　“可是……”许降不能接受此刻的现实，他压抑着郁闷质问她：“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起去学美术，以后两个人一起开画展，一起在各国旅游，我们还年轻，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拼命的年纪啊。”

　　“可你还是错了，许降。”林奈彻底坦白：“喜欢画画的是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绘画！”

　　许降：“……”

　　从小时候的周岁抓阄开始，都是为了让许降开心，一直以来的她试图欺骗着自己去握笔去拉线，去用色彩表达世界上最容易让人忽略的情感。

　　只要许降开心，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但是自从烟花夜那一晚开始，她才明白，凭什么要为了没有结果的人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韩笑能得到的贴心，又凭什么同为女孩子的她不值得拥有。

　　高考后，她想明白了，至少人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我知道了。”许降闭了闭眸，最后告诉她：“谢谢你跟我坦白。”

　　他又说:“我们是真的走到了路的分叉口了。”

　　这话里藏了多少意思没人清楚，两个人至始至终没有坦白过任何心事。
　　许降离开后，林奈崩溃的窝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

　　后来填完志愿的第二天，学校举行了高三的毕业典礼，那是林奈高中最后一眼见到许降，他告诉她自己要出国了，去法国的巴黎美术学院深造艺术，他们家里是支持的。

　　林奈点头，言简意赅的说：“祝你们前程似锦。”

　　许降微怔，在他质疑“你们”的意思前，林奈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

　　后来，从学校回来后的当天，沈繁告诉她，今天看到韩笑在花圃那哭的很伤心，貌似就是因为许降要出国了。

　　“异地恋而伤心？”

　　“应该吧，毕竟韩笑家里债还没还完，怎么出国陪许降啊。”

　　“……”林奈没再回消息，睡了一觉后，她去了一趟银行，将自己画漫画获得的报酬，连同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积蓄一起汇进了一张卡里送去了炸鸡店交给了韩笑。

　　“姐姐。”韩笑大为惊讶，“这么多钱我是不能收的。”

　　“如果你能去国外，许降一定会很高兴的。”林奈笑说：“他从小到大都希望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如果那人是你，他不会拒绝的，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你值得被人爱，也值得拥有崭新的生活。”

　　“姐姐…其实许降他…”韩笑捏着卡，眼眶里的泪转了好几圈。

　　“你不用为他说些什么了，韩笑，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林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一定要幸福。”

　　韩笑最后收下了卡：“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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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暑假假期，林奈重拾画笔，绘完了《投降》的第三部，也是最终季，算是彻底为她前十八年的青春画上了句号。

　　至此，在粉丝哀嚎不满BE结局时，她却彻底的宣布封笔，和美术彻底断绝了关系。
　　就像她和许降，即便网络上谁也没有拉黑，但是谁都不曾再理过谁。

　　大学生活里，林奈身边从来不缺追求的人，但她没有再动过任何谈恋爱的心思，一门肺腑扑在学业上，健身逛街之余，就是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公司管理相关的内容。

　　后来读研读博的过程中，就已经逐渐开始管理起公司，数据报告塞满了整个大脑。

　　如果不是偶尔刷朋友圈，看见许降和韩笑两人虽然没有合照，但拍摄了同一家餐厅，游乐场的照片，她兴许早就忽视了自己的心跳是会有快节奏的。
　　然后那一晚的梦里，许降便会不合时宜的出现，与她并肩而行，而后拉着她的手，告诉了她最想听的情话。

　　然而梦终究是梦，醒来只有虚无的天花板。

　　现实告诉她许降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那些情话是她这辈子都不可企及的呢喃。

　　她。

　　林奈。

　　——许降的青梅竹马。

　　——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