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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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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又一次不欢而散。
简宜一只脚蹬着吧椅的横栏,另一只脚蜷曲撑着下巴。她的手机随意放在吧台上,公放着与好友覃娉娉的通话。主要是覃娉娉在说,她“呃呃啊啊”回应几声,自顾自地喝酒,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混混沌沌闪过年少时的自己总粘在成边琳身边,争吵也好,和好也罢,她总是主动低头的一方,因为成边琳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生气什么。
认识成边琳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向自己屈服。
“娉娉,我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受?”简宜抱着膝盖,奇怪地反问。她又好像找到了什么答案,口齿模糊地叨咕着:“我们错过了八年啊,怎么可以说和好就和好……”说着说着,越觉得委屈:“说和好就和好,我不要面子的吗!凭什么我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覃娉娉听着她醉醺醺的声音就觉得头疼,估计刚才说的一大溜话都没听进去,可仍然软声劝说,试图将她的理智拉回来:“宝,也不早了,你早点睡,明天还是最早一班飞机飞回来呢,别又睡过了。还有啊,你可别搞什么幺蛾子,拒绝她就对了,反正明天就飞回来,以后可能也不会再也见面……”
通话突兀中断。
“……”
覃娉娉怒摔手机。
“铃——”
简宜听到不远处的一声摇铃,示意她剩下一圈。她只是机械地挪动着双脚,四处都是摇旗呐喊的打气,加重了她的眩晕感,肺部早就因剧烈呼吸而过负,深吸气都生疼。她僵硬地跑着,抬起灌了铅的一只腿,又缓缓踏下。
“铃——”
还有一百米,她模糊地看见站在终点人群中的一道人影,就在人群的中央抱着毛巾和水瓶,紧抿唇等待她的冲刺。两人隔空对视,连日来冷战的别扭在终于消散。
简宜提着一口气,迈开步伐冲至终点,直接扑进成边琳怀中,脱力地挂在她身上,仍不忘问:“我们和好……好不好嘛?”
“铃——”铃声从简宜耳边炸响,她的意识倏然被扯回现实,随之而来的是脑壳的钝痛。猛一抬头眼前就天旋地转,宿醉过后的早晨,就如大姨妈造访的第一天,同样折磨得人痛不欲生。简宜按揉着太阳穴,迟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酸软得像是跑完五千米一样的残弱身体去开门。
“早。”
气氛凝固了一瞬,简宜下意识甩上门,犹如见鬼。昨夜喝醉酒后的情绪爆发下作出一系列诡异行为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彻底回笼,简直比社死还要社死的程度。简宜靠在墙前面壁思过,灵魂差点离家出走。
“铃——”门铃急促响起,简宜绝望地捶了捶墙,终于破罐子破摔,一手打开了门,迎接人生的高光时刻。房外,成边琳站得笔直,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见她一副纵欲过度的憔悴,又默默收回话头。
她将简宜推进洗手间,关上门,在外面提醒她:“赶紧洗漱,有什么事等到机场再说。”
简宜脑袋没转过来,反应迟缓了整整一拍。她站在镜子前面,双手撑着洗手台,盯住镜中那个眼神虚浮、脸部水肿发黄的自己,什么形象都没了……等、等……机场?她冲出洗手间,震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成边琳:“你也去机场?”
成边琳合上杂志,抬头看她:“我改签到跟你同一班航班飞回去,你快点。”
“啊?”简宜又一次脑袋宕机。
成边琳长叹一口气,起身将她推进洗手间,挤好牙膏塞进她手里:“我现在也在京市,自己的咖啡厅正在筹备开业,开业后欢迎来玩。”
她看着镜中的简宜,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仍未消散,一脸尚未回神的迟钝,也只有在这些时刻才能从中窥见旧时软乎乎人儿的影子。成边琳收回视线,转身退出洗手间,留简宜一人慢慢消化刚刚抛下的深水炸弹。
京市那么小,却让同城的两人从未见过一次。
洗手间的门很快又再次打开,简宜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面上羞得如火烧般红,她不敢看成边琳一眼,小碎步跑到行李箱内迅速拿了几件衣服,又“嗙”地关上门。
屋内有人在等她,简宜也不敢拖拉,迅速收拾完,连妆都没画,直接戴个口罩就走。速度之快,连成边琳都惊诧,要知道以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总是迟到半小时以上的人。
简宜给没电直接关机的手机接上充电宝,等待它的开机。她不敢看成边琳,低头抠着手机壳,心虚地小声说:“其实昨晚,你不用当真。”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喝醉发酒疯打扰到你,对不起。”
仅是想到昨晚一通电话打给成边琳,理直气壮地放下豪言:“只要你跟我一起飞回京市,我就考虑一下和好的事情!”,她就尴尬得脚趾抠地,连细节都不愿意再细想。
“那你当真吗?如果我跟你坐同一班航班的话,你真的会考虑跟我和好吗?”成边琳反问。
简宜觉得宿醉的副作用又加剧了,连头皮都像在撕扯。她揉捏着鼻梁,烦躁、不耐、难受的情绪掺杂成一团,脾气一下子就冲上心头:“成边琳,我们能不能都放过彼此?我承认我心底真的有一点点不甘,但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回到从前,还能做回好朋友?你没想过这对于我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明明知道我喜欢过你,偏偏要跟我以姐妹相称?我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告白被拒后还能做回好朋友的程度。”
她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当年你不是因为我的性向而讨厌我,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圆满的结果。真的很谢谢你。”
出租车内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气氛降到极点。
简宜靠在窗边,忍住清晨醒来到现在一直没进食的不适,手掌按着胃部慢慢按摩。她默默地将酒精划到禁止触碰的清单里,不仅误事,还伤身!
“我来找你之前,在便利店买了盒醒酒药,你等下安检之后去吃个早餐,然后把药吃了,会好受很多。”成边琳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盒药递过来,直接放在简宜的腿上,“我们下出租后分开走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
这是她们俩最后的对话。
到达机场之后,甚至连一声道别都没有,成边琳默默地拉着行李箱就走,她宁愿选择更远的一个机场入口,也不想与简宜同行,徒增双方的尴尬。她们托运、安检,一路上竟没有再偶遇过一次。
当简宜坐在某当劳里面吃完早餐,掏出那盒解酒药时,尘封的情绪似是冲破封印,如潮涌出,瞬间红了眼圈,泪水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哭得不能自己。
她们真的不会再见了。
她终于失去了成边琳。
回到京市的生活依旧一成不变,简宜拿到了新的项目,带着组员一遍遍与对方沟通修改企划案,甚至有时加班到直接睡在公司,一赶上布展期还频繁占用了周末时间出差跑场馆,忙得连轴转。
等在繁忙之中喘过气来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成边琳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或许她在慢慢地遗忘。
挺好的。简宜告诉自己。
新项目忙活了两个月,从炎热的盛夏步入了初秋,在与场馆负责人最后一次清点展品并且目送着装车运走时彻底宣告结束。简宜直接给组员放了两天的假,让他们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再来公司上班,顺带报销了他们庆功派对的费用。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简宜突然变得无所事事,哪怕只有两天的假期,她也觉得度日如年,最后被覃娉娉从家里拽出来,硬要跟她一起去网红咖啡店打卡。覃娉娉是个美食博主,最近在做一个咖啡厅的专题,几乎跑遍京市的咖啡店。
“你知道的,我对咖啡不感兴趣。”简宜十分不情愿地坐上覃娉娉的车,最后垂死挣扎一句。
覃娉娉瞥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车况,一边打着方向盘,丝毫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现在的咖啡店不止卖咖啡,还有其他饮品。而且,你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每次约你都在忙工作,现在你闲下来了,可得好好补偿我。”
车子掉了个头,驶入一条横街,没多少汽车,一路畅通无阻。
“这家咖啡厅新开不久,但好几个朋友去了之后评价都不错,而且店长是个大大大美人,最重要的一点,根据她们可靠的鉴姬直觉,她是个可以染指的弯弯。”覃娉娉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兴奋,甚至让简宜怀疑她这是在假公济私。
简宜不想理会她蠢蠢欲动的春心,手肘抵住窗沿,扭头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
“诶诶诶,你别一副断情绝欲的样子好不好?我都害怕你迟早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到时候我上哪找你去,尼姑庵?教堂?”话题又绕回简宜身上,覃娉娉苦口婆心地叨唠,“不是我说你,既然都解开心结了,为什么就不再踏出一步,给自己一个机会认识新的人,开启新的人生?还真的想孤独终老啊?”
简宜最怕她来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听就头疼,干脆故意用几乎能掐出水来的幽怨语气反问:“我的娉,咱不是说好要一起凑合着过吗?你这就抛弃我了?”
“呸呸呸,谁要跟你凑合。”覃娉娉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咖啡店离简宜的公司不远,就隔了一条街,走十来分钟就到,因为不是临街的商铺,如果不是特意来打卡,平时也不会留意到巷子里还藏着一家咖啡厅。门面看起来小小一间,但真正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简宜环顾着店内的装饰,主调是日系原木风,配上暖黄的灯光,充满了家居的温馨。浓郁的咖啡香味弥漫在每个角落,细细一闻,似乎还有蛋糕的淡淡奶香正在酝酿。
可能因为刚开业不久的缘故,明明是下午茶的时间,还没有多少人,稀稀疏疏地占据了几个座位。但对于她们来消遣的顾客来说,这种人少安静的氛围更深得人心。
帘布撩起,一把清冷女声从里传出:“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话语间,帘后的人影微移,一张熟悉的面孔蓦然出现在简宜的视线之中,然后双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