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展时请保持安静》luohua

5、不归路

　　背后冰凉的触感让商瞒僵直了身体，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几个长木条状的东西从他的后背慢慢向上滑动，最终停在了脖子这个脆弱的地方。

　　商瞒用舌头顶了顶右侧口腔里的软肉后又不自觉的把舌尖给咬破。

　　“哥们，不至于吧，就只是把你朋友的手指摘下来而已，你就想要我的命？”

　　木偶会回答吗？木偶当然不会，它只是慢慢收紧五指，一下一下的攥紧，一下一下的攥紧。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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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渝晚走在返程的道路上，把小猪玩偶解决掉后，他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览，终于找到了机关，它藏在书房里的戒指盒中，呈打开状的戒指盒上落了不少的灰，盒上贴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全家福，妈妈站在左边，左手搭在一个小男孩身上，右面站着爸爸，右手放在小男孩的头顶，整幅画面显得很温馨，如果没看到妈妈藏起的满是伤痕的右手，男孩嘴角边的星星点点和他抱着的玩偶——小猪玩偶。

　　莫渝晚把那张照片的一角放在烛火上，看着这张照片慢慢被烛火吞噬，直到马上烫到手时，莫渝晚才松开照片，任凭带着火的照片落在木质家具上，任凭大火弥漫整个书房，在马上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嘲讽般笑了下。

　　因为没有，所以莫渝晚不需要。

　　在很小的时候，莫渝晚的爸妈就离婚了，他们一直在说财产分配问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抱着小恐龙的莫渝晚，自从他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他们从没像其他家长让莫渝晚学这学那，倒不如说他们应该都忘了有他这个生物存在，唯一一次让他感到亲情的时候是他的妈妈知道他外公给莫渝晚留了股份。

　　唯一一次。

　　不管是拿了满分的卷子还是当上了什么委员，他们都不会分出一个眼神给他，他为了让他的爸爸妈妈看他，在背后学习学到很晚，仅仅是因为他听到别人说自己考的好时，他的爸妈会领他去游乐场，对于莫渝晚来说，他屏蔽掉什么游乐场，耳朵里只听到了“爸妈领”这三个字。

　　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发烧感冒，他们的父母会那么着急，他也想要，他也想要这种，所以，他在冷水中浇到客厅那个古老的立式钟敲响，浇到他自己都感觉自己麻木了他才出来，得偿所愿，他发烧了，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他高估自己了，这个家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他感觉很冷又很热，他没有力气下床，他就像一个垂暮的老头一样，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

　　他感觉很疼，应该不是发烧带来的疼痛，这个疼痛钻心，深入骨髓，感觉有什么在消失，但他已经不关心了，他强撑着起来，翻翻找找，也不管药过没过期，也不管什么药，胡乱地塞在嘴里，好在他生命力顽强，吃下去的没有什么奇怪的药，误打误撞地退了烧，刚退烧，他又跑去冲了个冷水澡，这回不是想要获得关注，也不奢望能有什么关注，就是想把自己身体里肮脏的东西洗掉，这个东西让他作呕。

　　这个流淌着他们血液的怪物让他自己作呕，他宁愿世界上没有一个住在大房子里的莫渝晚，他想让这个怪物离开。

　　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小孩，是个怪物，是个藏进人群的怪物，人人都喜欢他，人人都讨厌躲在这个躯壳里的另一个他，没有人来，后来，他看见早已离婚的妈妈，看见她温柔地给一个小男孩擦嘴，看见那个小男孩调皮地把蛋糕摸在妈妈的脸上。

　　他现在连个“我的妈妈”都说不出口了，她早已经不是他的妈妈了，她是别人的妈妈，她从来都是别人的妈妈。

　　他跑回他自己的家，那个假装被他装修的很温馨的家，躲在属于他的，虚假的乌托邦。

　　随着慢慢的长大，每个看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很有礼貌，很开朗，所以他用这份便利，去开了咖啡馆，果然，人人都喜欢他这副皮囊，在跟别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他就把那个怪物藏起来，仔细听着别人说他性格好，温柔，好像这样他就真的想别人说的那样。

　　如果没有那张精神科的病历单的话，他很愿意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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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渝晚出来的时候，看见商瞒做坐在椅子上正含笑的看向他，他扬起标志性微笑。

　　“殷哥呢？殷哥怎么没一起出来？小商同志，劝你谨慎开口哦”

　　“嗯…报告小莫同志，殷哥他，我从里面出来就没看见他，我俩在里面被拆开了”

　　莫渝晚挑了挑眉。

　　“被拆开了？”

　　莫渝晚假装没有看见商瞒右手上的一小片红色印记，既然他不说，那么他就不问，反正只要自己还能站着，只要自己还活着，其他人他都不会在意，一切以自己最高利益为主，这就是他这副皮囊下他认为最虚伪最肮脏血液带来的寄生虫，那些寄生虫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从他看到病历开始。

　　“嘘”，莫渝晚在心中暗想，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一个就没一个，但他还是扬起微笑。

　　“那么，跟你一起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呢？”

　　商瞒突然发问。

　　莫渝晚笑着说“不知道，我和她刚进去没一会就走丢了，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咱俩可以一起去找的”

　　“找不到的”

　　“找不到的”

　　两人都在心底想着，各怀鬼胎。

　　“还要不要要往前探索?”莫渝晚看向商瞒。

　　“当然要，毕竟咱们不还是要参观展厅吗？”

　　二人继续向刚才开的一个小洞走去，这个小洞在他们分组的时候还没有，他们二人走着，在漆黑而且空旷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商瞒哼的一首莫渝晚没听过的英文歌。

　　“The way you look at me now（现在你看我的眼神）”

　　“It's different（是有所不同）”

　　两人朝黑暗中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此永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