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发作期》顾知野

12、第 12 章

　　夜色渐深，沈静洗了个热水澡，换好了浴袍，刚把头发发根吹干，本来已经准备早早睡觉了。

　　忽然，就在她放下吹风机的时刻，听到门口一阵巨大的拍门之声。

　　“咚咚咚！咚咚咚！”

　　大夜里，这急促的拍门方法，分明就不是五星级酒店店员会干出来的事情。

　　“静静！你出来！”

　　沈静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了，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周时韫！

　　犯浑居然犯到了这里。

　　房门已经从里面挂上了链条，倒也不怕他破门而入，只不过这个点儿了如此闹，不用她报警，也得有隔壁客人帮忙解决了他。

　　门开了一个缝隙，她就看到了他满身酒气，一脸通红地站在门口，眼角腥红，仿佛一只要把人吞下去的野兽。

　　旁边还站着关奋正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沈大夫，他吵着闹着要见你，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他带过来的……”

　　“没打扰到你吧！”

　　沈静：“呵呵。”

　　他在见到她的一刻，眼中似乎多了一抹亮光，一只手直接扒住了门口，不让她把门关上，满脸写着“冲动”二字，毫无既往半分优雅的模样。

　　沈静冷冷开口：“我们两个早就分手了，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位先生，还麻烦你把他送回家去，不要在这里闹事儿。”

　　周时韫紧紧地盯着沈静，手一下子钻了出来，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我就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你让我进去。”

　　隔壁的客人显然已经听见了楼道里的吵闹之声，十分不满了，吵吵嚷嚷地要报警。

　　这要是真报警了，明天新闻头条就得变成灵素制药新晋总裁深夜大闹五星级酒店，说出去脸都要不得了。

　　沈静看着他无理取闹的样子，心里厌烦又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开门把他放了进来。

　　关奋眼看着“苦肉计”可行，半刻不敢停留，灰溜溜就跑了，房间之内，只剩下一身酒气的周时韫和沈静两个人面面相觑。

　　周时韫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就凭借着这点儿酒精在这里撒疯，沈静只是眼睛淡淡扫过来，就已经把他看透了。

　　他反而被这样冷淡的眼神激怒了，胸口就像是有一小簇火苗，刹那间烧的红了眼。

　　她刚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发间是她一向习惯茉莉花味道。

　　既让他怀念，又让他愤恨。

　　他还自诩“游戏尘世”，没想到眼前这微润的唇，才是世间第一的薄凉！

　　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刹那间缩短，几乎是要贴在了一起。

　　他心里仿佛小猫在抓挠，浑身被酒气烧的滚烫，而她却浑身上下就像是冰一样通透，这样的反差非但没有浇灭他身上的怒火，反而更是激起了他的某些想法。

　　沉寂之下，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火山迸发。

　　“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他靠得太近，紧紧地禁锢着她的双臂，让沈静已经不仅仅是皱眉如此了。

　　她仿佛被他滚烫的气息包围住，就像是被蓄谋已久的猎人盯住的猎物，只想从里面挣脱出来。

　　就在她要开口挣脱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极致滚烫的热度覆盖在了自己的唇上，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倾轧而上！

　　她还是那样清新的味道，在这个时候格外地让他沉醉而着迷。

　　“唔……你！”

　　沈静睁大了双眼，愕然的表情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而周时韫凭借着自己身高和身体素质的优势，还想企图讨些便宜，但沈静早就已经回过神来，抬起膝盖就顶在了他的腹部！

　　两个人之间瞬间拉开的一丝丝距离，沈静反手从桌子上抄起杯子，冰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

　　“闹够了吗？！”

　　周时韫愣住了，瞬间那点子火就被浇灭，彻底清醒了。

　　“最开始提分手是你！”

　　“最开始离开的也是你！”

　　“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面愤怒，来指责我？”

　　沈静此刻一向冷静的面具终究还是撕裂了，露出里面脆弱而柔软的内心，她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和哽咽，眼睛也难得变得有些发红，却仍倔强地不已。

　　他把她高傲的自尊心撕碎，就像是那张废纸一样丢弃在垃圾桶里，现在企图还想回头，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幼稚而可笑吗？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力擦了擦嘴，目光嫌弃。

　　所谓的“成熟”都不过是假象，周时韫在感情上面其实幼稚得不行！

　　“醒醒吧，周大少爷，天下没有人会一直围着你转。你该自己走出去了！”

　　沈静究竟在说些什么，周时韫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只觉得在酒精的发作之下，额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痛彻心扉。

　　他抬手，想抓住她的手，却连她的一丝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周时韫忍着突然发作剧烈的偏头痛，有些绝望地开口：

　　“我最后有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对吧？”

　　沈静面色如冰，迟迟没有任何答复，眼神已经直接告诉他了答案。

　　真矫情！

　　他的心一瞬间如同坠入谷底。

　　“以后，除了工作方面，你我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看着她一脸凝重地请离神情，仿佛他要是不主动离开，下一刻她就要打电话报警的模样，周时韫从来没有感觉如此难受过。

　　分手之后，两个人就直接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他现在在她心里，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恶人，恐怕已经早就灌上了硕大的“零分”。

　　周时韫酒醒了，到底是偏头痛疼醒了，还是自己心里难过，自己也说不明白，他被沈静径直推出了客房，也被她弃之若履。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周时韫突然就开了悟，苦涩地咧嘴笑了起来。

　　他这一辈子太顺风顺水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坎坷，让傲慢和自大蒙蔽了他的双眼。

　　沈静没有姜也长得漂亮，没有烈火烹油般的个性，平日生活平淡得就像是水一样寡淡无趣。

　　然而，真的当他为了自己所谓的“自由”离开这滩水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在这潭水里，自己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其实很想她，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她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融入到了他的点点滴滴之中，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现在他在把她从自己身上割舍开之后，才感觉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门被沈静狠狠地关上之后，她几乎是脱力地背靠在门上，缓缓地坐在了地上，断断续续说不明白的情绪，到底还是如同决堤的江水，将她淹没了。

　　好在，她坚持没在他面前掉眼泪，保持了自己最后一份尊严。

　　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心？

　　不然怎么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只可惜，她想与他一起长长远远地走下去，而他却只顾着眼前，把自己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规划里面并没有自己。

　　所以，现在这样的结局就很好……

　　沈静吸了吸鼻子，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明天还有很重要的演讲，不能因为某人影响自己的发挥，于是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也要早早睡去。

　　好在这一夜睡的还不错，第二天她还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成功地讲完了课程。

　　当天的交流会议结束之后，正好同门师兄徐逸的飞机也落了地，沈静正好想着聚个餐，换换心情。

　　徐逸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身干干净净的气质站在机场候机厅，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

　　“你小子想见你一面，可比登天还要难！”沈静的另外一个已经师兄方可顺在见到徐逸之后，就直接揽了过去，给了个大大的熊抱。

　　“我这次回来，没想着惊动你们的……”徐逸笑了笑。

　　晚上，沈静、徐逸、方可顺加上另外一位在燕城的同门师姐吴晶晶一起，找了家餐馆的聚餐，顺便商量商量怎么给老师过教师节。

　　“去年的教师节，老师在聚会上让我们每一个人现场抽签背诵《伤寒论》，错一条就得抄十遍，你不在场所以逃过一劫。这次可不能放过你了。”方可顺是师门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孩子都上高中了。

　　徐逸听完同门的调侃，笑了起来：“这次肯定不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沈静进张中行张老门下之前，徐逸是张老最看重的学生，几乎继承了张老的全部衣钵，当时很多人以为他会是张老最后的关门弟子。

　　但后来，和在座其他的同门就职于公立医院不一样，徐逸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选择了传统医堂坐诊的模式，远离了燕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临安。

　　相比于别人能借助师门的力量，他基本等同于重头开始了。

　　其他人对他的选择还挺惋惜的，如果徐逸要是留在燕城三甲医院，现在最少也得是副主任医师级别，年薪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不会像他在临安开医馆那样，天天入不敷出。

　　但徐逸他本人乐在其中，别人也不能置喙他的抉择。

　　聚餐结束之后，方可顺他们都是有家室的，就直接纷纷开车回家了，徐逸也在附近宾馆定了个房间，准备先作为落脚之处。

　　临告别的时候，他看着沈静一个人打车，有些好奇地问道：“大晚上你一个人回去，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沈静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分手了。”

　　徐逸是个聪明人，听到她这样说，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恋爱是别人的私事儿，他不会插手，但沈静面冷心软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看她有些难过的样子，恐怕两个人也不是什么正常分手。

　　他还真有些担心，师妹是不是吃亏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儿的。”

　　沈静笑着摇了摇头，“早就过去了，没什么。”

　　“那……”

　　徐逸的话刚说了半句，沈静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面前，她只来得及说了句“师兄，再见”，很快就消失了。

　　徐逸伫立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之上，隐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她还是那么聪明，从来不会给别人任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