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红颜祸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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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夜风急，宣王与朱雀相偕回到内院静室中，屏退侍从，两人不约而同地稍稍分开一些。
这个默契令两人都有些诧异。
宣王突然伸臂揽住朱雀的纤腰将她捞了回来，声音低沉喑哑，“娘子不装啦？”
朱雀薄有几分酒意，毫无惧色，甚至微有投怀送抱之意，一双玉臂绕上宣王的颈项，仰眸凝望着他，“殿下的真面目，可没给我瞧过呢……”
宣王垂眸，他表情空白不辨喜怒，身体僵硬又微有颤抖，仿佛一棵风中劲柳，或者是暴雨里的修竹，“娘子这般……”
他只说了四个字，尾音仿佛微弱的火苗，在朱雀的唇瓣上辗转湮灭。
朱雀无处可逃，也毫无抵抗之力。
两人呼吸交缠，化成一道燎原大火，烧得人理智片甲不留。
朱雀脑海中没来由地想起前世……似乎，也是这么个安静的夏夜。
两人在大明宫的太液池上泛舟，凉风无边，芙蓉花叶过人头，天地之间再无旁人，平素冰冷孤清的男人突然把她拥进了怀里。
彼时她想过，以后余生每一个夏夜，年年岁岁花相似，可也看不到当初那一朵芙蓉。
她过于沉湎旧事，直到她被宣王轻轻推开，被酒意控制的脑海才认清现实。
——眼前这人，并非前世那人。
“殿下早些安寝吧。”
朱雀压抑着紊乱的呼吸节奏，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她疾退了一步抽身要走，没想到轻易就被宣王扣紧了手腕。
“在想什么呢，也不怕憋死了你自己。”
宣王望着她，烛光月影交错间，表情明暗未定，听声音似乎还算平静。
朱雀只想动手把他撂翻，顺便骂他一句“登徒子”。
面对宣王那张好看的脸，她不舍得翻脸，想笑又笑不出来，半晌才无端轻笑了一声，“在想殿下不知是把我当成了谁。”
宣王冷笑一声，猛地将她拉近了，捉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瓣。
生疏的，毫无技巧只靠本能地索取，仿佛锦鲤捉到了甘美的水草，幼兽遇到了抛弃他的主人，又像山涧里突然浑浊又汹涌的山洪暴发，带着使人无端战栗的吞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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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雀稍微回魂，她已经从宣王离奇的醉后深吻中逃生，冲出驿馆，沿着街道快冲到东城门口了。
大概是潜意识想跳海？
此时凉风拂面，隐约带着点海风的苦咸，头顶上月冷如银，四周万籁俱寂，街上当然杳无人迹。
她倚在道边的梧桐树上，酒醒了八成，想以头抢地。
有人放重了脚步行过来，朱雀原以为是宣王，刚想逃遁，谁知偶尔一瞥，月色里来人皎如玉树，竟然是梅鸿雪。
他似乎也颇有醉意，勉强能站住，隔了老远就向朱雀深施一礼，“本城虽无宵禁，夜晚出行也会被巡街的士兵盘问，小娘子若无事要办，就请回行馆。”
原来是宣王派来的说客。
朱雀扶着树干的手指甲刺进树身，入木三分，她只想说一个字，滚。
梅鸿雪见她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娘子若是醉了不方便，且等我去使人寻车。”
“不必。”
朱雀匀过胸臆间的郁结之气，立即制止了他。
两人沉默良久，朱雀才问道：“你不是找我有事？”
梅鸿雪微微叹息， “我是想问娘子……可曾……去过南海？”
静夜里唯有风声，虫鸣，以及朱雀难以控制的心跳。
——她此时才知道，原来今夜的荒唐还有续篇。
前世她熟悉的人叫梅唐，与眼前的梅鸿雪似乎是一个人，经历则完全不同。
就如前世太液池上与她一同泛舟的宣王，与今日恃醉炽烈索吻的宣王，也完全不同。
朱雀举眸望向天空，一弯眉月冷冷与她对望。
前世此时，十八岁的她才经历了至亲的背叛，从誉满金陵的小神医变成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
她应该在随宣王回长安的随从中，望见过同样的月色。
只是——千年万载，前世今生，无论月色如何相似，她都不想、不敢、不能再与故人重逢了。
“南海？我从来没有去过南海。”朱雀调匀了气息，才微笑着回答，“梅参军想来是认错了人。”
梅鸿雪大概也是醉后稍微有些迟钝，脸上惊疑不定，“倘若……娘子要去南海，可否……可否知会在下一声。”
“怎么，你上次说梦见过我，是梦见我在南海吗？”
梅鸿雪似乎是被酒意冲昏了头脑，特意又强调了一句，“南海风暴多，娘子若要去时……还请务必……”
静夜里听到一声沉闷的轻响，接着又是一声。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这声音分明是卫兵被暗算的声音！
幽暗的夜空中一道烽火冲霄直上，瞬间东边城墙上的烽火接二连三燃起，示警的惊锣沿街乱鸣着冲过来，是有敌袭！
梅鸿雪任职明州司兵参军，总揽一切军事，此时心胆俱裂，半丝酒意也无，顾不得再与朱雀叙旧，猛地向烽火最初燃起的方向冲去。
“我不会去南海的，梅参军放心。”
朱雀冲上去的速度并不比她慢，甚至还有余裕向他回眸一笑，仿佛月夜中独自绽放的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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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攻城的示警声几乎也是同一时间传到宣王所居的行馆。
这次随宣王下江南的，都是府里侍卫队伍中的好手，不必等总管韩落调度，早就按队整顿人手，依着平素约定的惯例布防。
韩落入夜时分吃醉了酒，早早歇下了，燕谷浇了一大盆凉水把他弄醒。两人匆匆赶到宣王时，才知道林小侯爷方才赶过来，正在殿下面前请罪。
内室里灯火通明，鸦雀无声。
守在宣王院外的侍卫齐嘉是宣王用了多年的旧人，最是忠心，也最是话多。他将燕谷抓到一边，小声问：“朱雀娘子呢？你不是追上去了吗？”
燕谷还没来得及向韩落禀报，从牙缝里挤出了“闭嘴”两个字，却还是被忧心如焚的韩落听到了，将他二人喊过去问，“怎么回事？”
燕谷闹了个大红脸，齐嘉凑近了小声说，“殿下似乎是……唐突了朱雀娘子，她夺路跑了。我让燕谷追上去……这傻小子想是把人跟丢了。”
几人都表情古怪。
齐嘉忍不住又想抱怨，毕竟从金陵第一次见到这位朱雀娘子起，宣王似乎就被厄运缠上了，偏他本尊执迷不悟。
这位朱雀娘子生得与沈家小神医极为相似，医术看起来不怎么样，殿下每次发病都磨蹭良久才救回来，似乎是把殿下的小病治成了重症。
韩落阴沉着脸听他说到此处，往齐嘉腿上踹了一脚，安排燕谷，“你去护卫朱雀娘子，她要有个闪失，你自尽谢罪吧。”
他这话说重了，平素沉默寡言的燕谷，脸色也极其难看，答应了一声“是”，立即掠了出去。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拔了你的舌头。”韩落将齐嘉提到跟前来，低声骂了一句，“殿下没说朱雀娘子不妥，你就不该啰唆，燕谷年少糊涂，你也糊涂吗？”
齐嘉还想辩解，“不过是个女人……”
宣王所居的上房里也在同时爆发出了一句林小侯的咆哮，“……不过是个女人！”
倒是与齐嘉的抱怨合上了。
韩落恨得牙痒，又警告了齐嘉两句，这才拂衣过去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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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满室，明亮的烛火似乎黯淡了一半。
林牧并没归座，按在宣王面前的书案上，两眸赤红，呼吸急促。
宣王面前的书案上堆了半尺来高的密折，地上也摔得满地都是，他泰然自若地又取一本来看，随口吩咐韩落，“你也是看着林小侯爷长大的，劝劝吧。”
吾命休矣！
韩落心里号啕了一声，才试了个音，林牧已经猛地抢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你……你……为什么没有杀了那个朱雀？”
宣王将手中的折子摔在书案上，声音平静不辨喜怒，“这话你再说一遍，就滚回长安去。”
林牧推开了韩落，向着宣王愤怒咆哮，“殿下！沈珘不行吗？赵翼不行吗？万不济我们回长安去，沈老头子总是能信得过吧！”
宣王不仅没生气，唇畔似乎还微有一丝笑意，“我非她不可，不必再劝……好容易把她哄走，你又来怄气，韩总管带林小侯爷去城头抗倭，别在这里耽误我。”
这下连韩落都有点惊讶，他追随宣王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殿下，把城防安危排到次一点的位置。
还有什么比倭寇兵临城下更重要？
“对了，见到她就说我病发作了，让她快点回来救我。”
韩落此刻才看出宣王的脸色，正是异乎寻常的苍白，这句话说得三分玩笑七分漫不经心，似乎又蕴含了二十分的勉强。
林牧从金陵带人匆匆赶来增援，一见宣王就知他状况大不如前，他与宣王情同手足，当然要询问情况，规劝宣王远离祸水。
没想到宣王都当成了耳畔风。
“殿下这是……”林牧咬牙切齿地凝望着宣王，薄唇微微颤抖。
韩落随时防备着他说个什么不中听的话，万万想不到林牧丢下了“红颜祸水。”四个字，拂袖而去。
宣王无奈叹息，仿佛老父亲遇见了忤逆倔强的不孝子。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红颜祸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