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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实在是……有苦衷啊 ...

  •   姬玄卿却嘿嘿两声,眼里笑意更深,嘴角扬起的时候两个小虎牙又露了出来,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这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模样,端得比她这个正经神仙还像神仙,惹得她就想伸手过去撩拨一下这位高贵清冷不惹尘埃的御史大人。

      然后姬玄卿歪着头眨眨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脸上又摸了一下。

      触手的肌肤细腻润透,带着些许凉意,仿佛缠绕指尖最柔软的一寸绸缎。

      “果然手感很好啊。”

      她啧啧两声,下意识捻了一下指尖,从心底发出来这句由衷地赞叹。

      方允执神色倏变,眼底瞬间凝聚寒意,语气也凌厉起来:“放肆!”

      他拽住姬玄卿胳膊猛地反扣在椅背上,而后一个挥掌把她往旁边甩了出去。

      他唇角抿直绷紧,一双眼死死盯住她,甚至连瞳色都因为不断翻涌的怒意而更加深晦,他把怨怒压在心中最底,却又从周身迸裂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姬玄卿倒也不在意,只甩了甩被他握紧泛红的手腕,又笑嘻嘻迎上去。

      “方大人别动气,”她坐到方允执跟前,又掏出玉佩推给他,“咱们以后也算是夫妻了,夫妻之间百无禁忌,倒不用这么见外。”

      “夫妻?”

      方允执口中斟酌,唇角分明勾起了一丝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轻狂女子,没规没矩,举止放荡!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这女人胆敢拿着玉佩再回来找他,就很可能说明了一件事。

      果然,转瞬便听见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声响,然后就传来一道带着笑的清亮声音:“快瞧瞧我给你准备的衣裳首饰满不满意?”

      循着声音渐近,八九个打扮规矩的小丫鬟鱼贯而入横列两端,紧接着,一个容貌精致的端庄贵妇便迈步进入厅内,脸上漾着笑,直冲着姬玄卿招手。

      她长得很是好看,脸上化得也是当下最时兴的妆容,柳叶似的眉梢向上微微翘起,含笑的眼尾点了细细的红钿,显得明媚又带着点英气。

      见到方允执也在,这人笑容加深,指着姬玄卿道:“快来见见你的未婚妻。”

      姬玄卿便回过头来看他,笑盈盈的脸上带了些坐观看戏的兴味。

      只是可惜,听到这声称呼,方允执并没有露出她原先设想的所有反应,只朝这贵妇点了点头,淡淡唤了一声母亲。

      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虽然震惊,他却也已经做好了所有打算。

      只是他仍然后悔当时路过山林,一时心软帮了她,即便知道这女子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过来找他。

      言辞粗鄙,神态从容却又轻狂放荡。

      她的身上有太多谜团,譬如喊他御史大人的事,譬如遗失多年玉佩的事,更多的还是关于她这个人的身份——

      他并不相信普通女子能知道这些,从第一回见面开始,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如今甚至怀疑她是当初知道自己会路过山林,也才在那里施了个局等他。

      既然如此,那便如了她的愿留在身边,也好探探她的底细。

      想到这儿,方允执更松了口气,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姬玄卿与方夫人闲聊,脸上说不出的从容镇静。

      方夫人热络地拉着姬玄卿的手,给她一一拿着丫鬟手里的东西比划:“知道你来,我可特意挑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

      姬玄卿就也顺着方夫人的手,摸了几下那托盘上的布料。

      两排丫鬟手里捧着的不仅仅是一种料子,什么绫罗绸纺绉纱绡,每样都叠得整整齐齐,皆为三尺一条的样布,任她来回挑拣。

      搁在最上头的是一件朱红色的提花绡,印着并蒂莲花的纹样,触及柔软轻盈,仿若薄雾。

      迎着日光去看,又似乎有无数金丝银线掺杂其中,折射出细细碎碎的流光,一时更显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自她在凡间这么多年,包括宫里,她都甚少能见到这么品相极佳的布料。

      果然是家底丰厚啊。

      姬玄卿压下心里那股没见过世面的感叹,又忍不住捏住这条绡纱狠狠搓了搓。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每式准备了一样。”

      她引着姬玄卿往前走,从丫鬟手里掂起几套金银首饰给她戴在头上比了比:“你瞧瞧可还行?”

      姬玄卿从她手里接过这顶闪着金光的八宝嵌珠掐金头冠,心里再次感慨元宁方家的财大气粗,又着实喜欢这等沉甸甸的分量,然后忍不住眯眼笑了。

      “夫人对我这么好,就不怕我图谋方家钱财,半夜卷了这一堆金银珠宝跑路?”

      “你才不会。”

      方夫人掩唇轻笑,顺带捏了捏姬玄卿的脸:“我看人准得很,你与我这冤家儿子可是般配。”

      她与方允执其实长得很像,是眉眼间神态相拟的那种像。

      衣装打扮也并不多华丽复杂,但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极是贵重,甚至连衣角坠着的半大指甲盖的珠子,也都是顶好的滇南碧玺。

      她抬手摸了摸姬玄卿面前的缎子,银红的蔻丹与碧玉镶金的戒指更衬得这双手富贵逼人。

      “此女子出现的蹊跷,母亲还是小心些。”

      方允执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神扫过姬玄卿,虽然面上依旧平静,但还是能听出话里的劝诫与警告。

      方夫人倒不甚在意,扭过头瞥了方允执一眼,又扬起笑脸,热络地揽住姬玄卿问她:“你这玉佩打哪儿来的?”

      姬玄卿没反应过来,楞楞着“啊”了一声:“早年前在赌坊赌来的。”

      那便是了。

      方夫人突然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拿过玉佩甩给他:“就说我看人是最准的——你仔细瞧瞧,分明就是你爹丢的那块,咱可不能赖账。”

      方允执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这枚玉佩,眼神落在了镂雕的兽鸟花纹上,那里隐隐约约豁了一个小口。

      是他幼时偷拿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磕坏的,此事鲜少有人知道。

      就好像这枚环形玉佩其实是被他父亲当成赌注输在了赌坊里,因为这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就一直对外说是被人偷走遗失了。

      元宁方家。

      书香门第家学渊博,却偏偏摊上了个不争气的后嗣,他父亲倒也不是多骄奢淫逸,可只有一点——爱赌。每日流连赌坊牌场,最后甚至把传家玉璧也赔了进去。

      方允执暗叹口气,如今的元宁方家早不是以前那个的声名赫赫的世家大族了。

      “你叫什么?”

      他看着姬玄卿,一时心绪竟有些复杂。

      叫什么?姬玄卿突然蹙眉,十分认真地想着:“姬玄卿。”她说。

      “姬是那个……呃,女字旁,加一个……臣子的臣字。玄是……黑色的那个玄,卿……卿……撇竖提撇横折……”

      姬玄卿手指头在眼前写写划划,然后突然沉默:“那个……给我张纸吧。”

      小毫笔沾饱墨汁悬在纸上,她似乎想了一会,低下头趴在桌子上写得极其认真。

      “姬玄卿!”

      她唰地展开宣纸拍到方允执跟前,其上潇潇洒洒三个大字,方允执清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然后捏过这张纸随手扔在一旁。

      能看出她很认真想写好,然而这字——真丑。

      “你是那对赌之人的女儿?”

      姬玄卿点点头,神色似乎有些奇怪,然后又很用力“嗯”了一声:“是啊,他是我……爹。”

      其实当年和他爹打赌的人也是她,不过毕竟过了小二十年了,长相容貌都和当时一样,这说出来不是吓人么。

      “所以方大人。”

      她话音一转,又笑眯眯看他,和有钱人家里到处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公子哥儿一模一样:“你成亲了吗?”

      方允执被她盯得发毛,下意识侧过身子离她远了些,就听见她笑:“方大人可别想着诓我,来元宁时我都打听过了,方家公子玉树临风文采斐然,可是众多女子的心头好呢。”

      方允执就垂下眼,微微抿了抿唇,漠然道:“没有。”

      “我就知道方大人家教好,立身立本诚信为先,定不会随意诓骗人的。”

      姬玄卿嘻嘻笑了,半真半假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戏谑,方允执知道,这姑娘睚眦必报,定是不高兴他清早叫墨砚轰她出去的事了。

      他便没有说话,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唇角习惯性紧抿,似乎在想些什么。

      方夫人道:“既然如此,那就找人合个八字,再寻良辰吉日……”

      “我都已经看好了。”

      姬玄卿笑盈盈打断,然后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对着方允执道:“什么良辰不良辰都是虚的,择日不如撞日,那咱们干脆就明日好了。”

      方夫人被她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这……这哪里可好!”又明知方允执不乐意,也总想再拖拖:“祖宗规矩,纳吉送聘都还没做的,哪就急这一时……”

      “诶。”

      姬玄卿摆手,很是潇洒大方:“我对方大人一见钟情,才不在乎那些虚礼,干脆明日直接拜堂合卺入洞房吧!”

      “总是,总是要讲究些。”

      方夫人揽着她的胳膊,面上表情说不出的为难,这姑娘口无遮拦想一出是一出,可手里捏着玉佩,也不敢得罪她。

      “咱们好歹是个正经人家,哪能这么寒碜,平白再叫人笑话。”

      她苦口劝着,一面又觑向方允执,想叫他也说两句,哪知这厮眼鼻观心一脸淡漠,就好似没看见她的为难。

      知道他是不满意自己插手这事,可事到如今赶鸭子上架,总也不能就这么糊弄。

      方夫人叹气:“那我这就叫人外出采买。”

      到底是娶亲嫁人的大事,比不得平常,哪知姬玄卿又一摆手,显得十分豪气:“来的路上我已经置办妥当了,婚服喜字大红蜡烛一应俱全,方大人等着明日合卺礼成入洞房就是。”

      她拍拍方允执肩头,依然噙着一张笑脸,似乎对她来说成亲不过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无所谓的事。

      当然,她也确实不在乎,只需要敷衍搪塞走个过场,就算日后他穷困潦倒亦或富可敌国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说起来这一切,姬玄卿就那个咬碎了牙的怨愤。

      本来天界改革,给人们结姻缘都靠电脑ai自动匹配了,结果姻缘殿那小老头非得给她看什么最原始的结绳方法——

      昂,就是手工打结。

      “所以它还能解开吗?”

      姬玄卿指着脚腕上那条泛着金光的红线,语气里带着隐隐约约又不容忽视的怒气。

      “……不能了。”

      “那我要嫁给他吗?”姬玄卿忍住想要掂刀子捅人哦不,捅神仙的冲动,“嫁给他再离婚能解开不?”

      “大概吧。”

      “……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姬玄卿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然后那一日,月下仙人悲壮惨烈的故事在六界内外神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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