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上风来》霁言

3、第 3 章

　　前几日总是下雨，今天清晨才放晴，连日不见的阳光温和漫泻于天空。因为笼罩着一层迷蒙水汽，即使在八月，世间万物似乎也都是潮湿的。肖琰家的小区绿化做的好，他家的院子有两条路可以通向大门，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走车，一条石子路虽窄却曲径通幽走人，肖琰最喜欢这条路。他沿着这条弯弯斜斜的石子路向大门走去，嗅着雨后空气中淡淡的混杂着薄荷清香的土腥气，听着水珠从路边桐叶间滴落砸到地上的泠泠声响，看着家家户户的小楼经历一场夏雨后，墙壁浮漾起湿润的流光，心情逐渐从激动趋于平静。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有什么好兴奋的，他这样安抚着自己。

　　肖琰到约见的咖啡厅时，离他们说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点了一杯抹茶拿铁，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其实肖琰不喜欢这个咖啡厅，一踏进门，铺天盖地苍茫悲伤的记忆便浮卷于心，可是在这个小城市里，这算是装修的最好的一家咖啡店了。毕竟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肖琰还是想找个正式的地方。

　　大概过了十分钟，门口传来一阵轻灵如玉碎的风铃声，肖琰转头向门口望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这里！”他对着门口招招手。戴着棒球帽的少年看到了他，笑着向他大步跑来，“肖琰！好久不见”。即使多年之后，肖琰忆起这一幕艳色，还是会怦然心动。每当他回想起来，那日的时间刚好，天色刚好，地点刚好，人刚好，就连透过屋顶的棕色毛玻璃洒在地面上的阳光都刚刚好。即便数十年后朱颜不在，往事却未见苍老。

　　他们面对面坐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服务生向他们走来，将菜单递给了柳露风，“帅哥，看看想喝点儿什么”。柳露风双手接过，道了声谢，眼睛却没有看向菜单，只瞥了一眼肖琰面前的杯子，“我要和他一样的吧。”“好，您稍等。”女孩走远后跟另外几个服务生叽叽喳喳笑成一片，“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我死了”“瞧你那点出息”“我的爱情来了！我要去要微信”“你就在这口嗨吧，我就不信你真敢去”“之前那些就算了，这两个可是极品！！！不会是艺人吧我的天”“咱们这小地方能有什么艺人……”肖琰回头扫了那几个女孩一眼，嘴角一弯：“柳神，你这风采不减当年啊。”“你也是。”柳露风看向肖琰的眼睛，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柳露风：“你最近不是一直昼夜颠倒吗，咱们这个点见你困不困”
　　“昨天睡得早”
　　“我上了少班以后基本没回来过，都不知道咱们这开了家这么有格调的咖啡厅”
　　“没回来过？为什么”
　　“有些自己的原因，假期都打工去了”
　　听他这样说，肖琰有些疑惑。柳露风的父母在外地有些生意，家境其实很不错，初中时候他的吃穿用度几乎是学校里最好的，怎么还需要去打工？
　　“你既然现在还做着那边的项目，假期怎么回国了？”柳露风问。
　　“我上大学以后就回来过一次，今年暑假我妈跟我闹来着，非要我回来，说要是我不回他们就过去找我，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怕我妈那个腰受不了”
　　服务生将柳露风的抹茶拿铁端了来，放在了他们中间的圆桌上。
　　肖琰：“我记得你不喜欢抹茶啊，口味变了？”
　　柳露风正伸向咖啡杯的手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你还记得啊。”“是啊，我记得你那时候尝了一口我带的抹茶拿铁直接带上痛苦面具哈哈哈”
　　“咳，这种社死现场你能不能忘了，多记我点好行不？”
　　肖琰抿嘴一乐，“就那个瞬间我觉得你像个真人，其他时候你都像个被冰块冻住的木头”
　　“木头就算了，还被冰块冻住的木头。。。”柳露风哼唧了一声。
　　“柳神，说真的，我感觉你比以前开朗了好多。”
　　柳露风低低呢喃了一句：“只是在你面前开朗而已。”
　　“什么？”
　　“没什么，大学有很多活动，不管是组织还是参加都得说很多话，慢慢就这样了。”
　　“是啊，大学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对了，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上研呢？我听许逸说你的成绩保研没问题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哈哈”
　　“你知不知道G. Hinton?”
　　“原来是因为他啊”
　　“嗯，我对人工智能这块还挺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也是这个。本科这几年我看了不少他写的关于人工神经网络，反向传播算法还有机器学习的论文。Hinton可以算是撑起了AI领域的一片天啊，是我们这行的开山祖师爷。就他开发的那个深度学习算法，可以建立模拟人脑进行分析学习的神经网络，近十年的语音识别，视觉，自然语言处理都是建立在这种算法的基础上。能听他一节课，比自己闭门造车十年都管用，我看全世界的AI学习者，都想当他的学生呢哈哈哈”
　　肖琰不错眼地看着柳露风，当他聊起自己的专业，身上散发的光芒确实让人无法忽视，怪不得从前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虽然近几年国内对AI的研究投入了大量资金，但在这方面的发展视域上确实还存在问题”
　　肖琰点点头：“嗯，我之前看过17年出台的那本《规划》，在研发，应用还有政策保障上确实无可指摘，但似乎国家更看重这种技术发展带来的经济影响而非网络安全问题本身。这也可以理解，对咱们国家来说技术落地是最重要的，那么对风险安全的关注自然要稍稍靠后了。”
　　柳露风笑了笑，“我从前就知道，你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很少说。如果你也参加了少年班的考试，我估计还要下滑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