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朝辉》不晓轻寒

6、我人生中的一束光

　　枫怡中学是有名的贵族中学，学校里的孩子们接受精英教育，接触的运动通常都是骑马、高尔夫之类。所以，又晒又累的军训在这个学校是不存在的。

　　在其他学校的学生们还在操场上练习原地踏步走的时候，枫怡中学的新生已经开始学习正式课程。

　　“有人会解这道题吗？”

　　数学老师李志经验老道，讲课速度快，用十几分钟把公式顺了一边，就开始带着学生们做书本上的课后题。

　　前面的题目比较简单，大家都能直接现学现用，可轮到稍微复杂一些的，就都被难住了。

　　李老头推了推眼镜，扫了一眼讲台下面黑压压的头顶。

　　“顾淋雪，你头埋得最低。你起来回答吧。”

　　话音刚落，全班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顾淋雪身上。

　　尤其是顾淋雪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班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大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顾淋雪因为成绩优异才成为特惠生没错，但是她来到的地方是枫怡中学的尖子班，她手里的学习资源要比现在的同学们差太多。

　　大家都觉得，她肯定跟不上课，肯定比在座的所有人都笨一点。

　　“安静一点，顾淋雪，你说。”

　　贺他朝坐在后排，紧张地看着她。

　　反正这个题，他是不会做的。

　　“用海伦公式吧。”顾淋雪说了一半，没解完，就坐下了。

　　好多人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嚯，贺他朝意识到自己也被顾淋雪谨小慎微的样子骗到了。

　　原来这家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算是得到了老师的夸奖，顾淋雪坐下之后还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犯了什么错一样。

　　“你还挺厉害。”单之桃小声嘟囔，语气里有些刻薄。

　　“我随口乱说的。”顾淋雪说。

　　随口一说，就能说到题眼？

　　前面的沈眠听到两人的对话，回头诧异地看了顾淋雪一眼。

　　她趴在桌子上，脸搭在胳膊上，被挤地嘟了起来，五官也皱皱的，颇有些可爱。

　　他发现，顾淋雪好像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

　　这样奇怪的心情在沈眠心里闪过了一瞬间，而后就被随之而来的跑操冲淡了。

　　无论严寒酷暑都要在大课间跑操，这倒是枫怡中学最接地气的日常规定。

　　一千多个学生在操场上排成豆腐块，浩浩荡荡地跑了两圈。解散之后，每个都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

　　顾淋雪已经跟雨彤混成了好姐妹，两个人跑完之后挽着手一起回教室。

　　两个人顺着人流往回走，一边笑闹着，顾淋雪感觉自己的头被拍了一下。

　　“谁？”

　　她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刚想回头，一朵紫色的三色堇从肩头花落，正巧落到了她的手中。

　　“怎么了？”雨彤问，她看到顾淋雪捧着的花朵，又问，“哪里来的？”

　　“不知道。”顾淋雪诚实地摇了摇头。

　　雨彤努了努嘴，不甚在意地说：“乱扔的吧。”

　　“嗯。”

　　无论如何，这朵意外而来的小花让顾淋雪的心情有点飞扬。

　　她珍惜地捧着它，打算回去之后把它夹在书里做书签。

　　这朵花的主人应该就在她附近，于是她突发奇想，转头看了看四周。

　　没想到，一回头，她就跟站在身后的沈眠对视了，而沈眠的眼神也微动，似乎有什么想法。

　　“拍我头的人，和送我花的人，是沈眠吗？”

　　直到回到教室，把三色堇放进词典里，顾淋雪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干嘛呢？”偏偏贺他朝这个烦人精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问。

　　顾淋雪先把书压到桌洞低下，仰头说：“做书签。”

　　这是不给他看的意思。

　　“切，小气鬼。”

　　贺他朝皱了皱鼻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他开心地捻了捻手指，上面有摘花时残留的汁液。

　　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功劳被沈眠冒领了。

　　“不过顾淋雪也太没良心了，喜欢我送的花，还藏着不给我看。”贺他朝赌气地心想。

　　整整一天，贺他朝的心都在顾淋雪有没有拿出三色堇玩这件事上。

　　他想着，只要顾淋雪拿出来，他就得过去冷嘲热讽一番。

　　比如：一朵小破花，怎么这么喜欢呀？

　　其实，贺他朝摘下这朵花，放到顾淋雪头上的时候，都没想到顾淋雪会留着它。

　　可直到下午放学，顾淋雪都沉住了气，一动都没动那本厚厚的词典。而贺他朝同学，也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多无聊。

　　“贺他朝，有人找你。”

　　在大家都赶着回家的混乱时刻，坐在门口的同学过来通知他。

　　又是摄影社的学长，今天是社团招新大会。

　　“来了。”

　　贺他朝暂时放下了书包，先去帮忙了。

　　放学二十分钟后，教室里就逐渐没什么人了。

　　但是顾淋雪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几天小竹筒楼总是在傍晚时分停电，很不方便。她想做会作业再回家。

　　她全神贯注地写作业，也没注意大家都离开了。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沈眠站在讲台上擦黑板，背对着她。

　　夏日的午后，倾斜的阳光透过窗户，整个教室都是金色的。

　　而在这个金色的世界里，她在默默注视着沈眠的背影。

　　顾淋雪一时觉得，沈眠擦黑板的样子很帅气。

　　不，更确切地说，是很青春。

　　这时，黑板上的笔迹被擦出了一半，沈眠突然转过身来，把板擦往讲台上轻轻一磕。

　　顾淋雪心脏都颤了一下。

　　“喂，记完了吗？”

　　“啊？”顾淋雪呆呆地问。

　　沈眠对她的迟钝有些莫名其妙：“作业都记完了吗？记完我擦了。”

　　“哦，记完了。”

　　她说完，沈眠就利落地擦完了剩下的半块黑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忙完社团事宜，回教室拿东西的贺他朝。

　　他刚才在社团大会的时候简直就是中心人物，到现在还有两个女孩尾随他到了走廊拐角。

　　沈眠看到她们之后，微不可查地不屑地哼了一声。

　　贺他朝站在教室窗外，也迟迟没有进去。

　　刚才教室里，沈眠在擦黑板，顾淋雪抬头看沈眠的场景，他全都看见了。

　　根据顾淋雪的表情判断，他笃定那是在犯花痴。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别扭的心情是要怎样。

　　摸一下心脏，平静地很，完全没加速跳动。

　　他心想：“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吗？”

　　因为一个场景，一个瞬间？

　　不可能吧。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问自己，还是问顾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