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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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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晴晴。”
闻名不如见面。
久居这片与遥远之地，不再和外界联系，方晴晴摒弃现代社会的浮华和喧嚣，身上的清冷更甚从前。
一身白色外衣，一头长发束起马尾，手捧着一把野花，轮椅被推得哐铛铛铛的响，发丝随风飘扬。
有些人的崩溃是无声的，即使面带微笑，也能从那忧郁的黑色眼球，爬上细纹的眼角看出她的内心世界一部分早已坍塌。
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方晴晴一愣，努力撑起瘦削的身体，伸出手客套地问候。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好久没有听到有人用家乡话叫我！”
秦宁凝视着她，皱起了眉头。
孤独，一种强烈的孤独萦绕在她身上。
活力十足的孩子、庭院里香甜的密瓜、田野中奔跑的小狗，花丛中嗡嗡作响的蜜蜂，能够撑起一个热闹生活元素，却无法消除那份孤独。
因为这些都和唐正无关。
他握住这只瘦骨嶙峋的手，一只金色镯子空落落的挂在上面。
“我叫秦宁，有人拜托我来人找你。”
“晴晴，晴晴，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身后传来兴奋地话语，秦宁不再出声。
“你怎么了，晴晴你怎么了？”唐正看着一旁的轮椅，看她艰难站立的身姿，苍白的嘴唇，焦急不安。
“秦宁你快帮我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出老师面色疲倦，孩子们熟练扶着她进屋，放下画夹。
“丽萨，明天我们还来陪你。”
“嗯，不要贪玩乖乖回家。”
“丽萨，午饭要记得吃哦，痛要记得吃药哦！”
金色头发小女孩像大人一般语重心长嘱咐，方晴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抱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上去。
“别怕，丽萨记得。”
孩子们又围上去，挨个互相拥抱亲吻后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秦宁在门口目睹了一切，见都离开才进屋，房间简单至极，方桌，画架、长凳，木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东西虽简陋，品味却一点也不差，方晴晴努力传递对美的追求，地上铺着色彩斑斓的地毯，土陶罐换上新摘的鲜花，质朴中增添一丝浪漫。
方晴晴邀请他们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询问问：“是唐叔叔他们在找我吗？他们现在还好吗？”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秦宁却从里面听出了真切的关心。
他有些进退为难，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才好，抿了一口水回答：“他们现在过得很好。”
接着他又问道：“你还想回去吗？叔叔阿姨，还有福利院的方阿姨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
“叮叮叮。”
闹铃打断了她欲脱口而出的话。
她扶着墙壁慢吞吞地移过去，伸手从阁柜取出白色小瓶。
似乎怕被他们看到她吃什么，小心翼翼地背对着他们，毫无察觉有人一直扶着自己。
唐正看到药瓶露出疑惑的神色。
方晴晴看着窗外。转动着手中的水杯，沉默了好一会。
“我对不起他们，让他们担心了！”
“其实我回去过，但是我不敢面对他们！”
唐镇偷偷附在秦宁耳边咕哝一句，他不动声色向沈霖渊递了个眼色。
“我们去外面谈吧，阳光照着更暖和一下。”
“好。”
秦宁刚打算去推轮椅就被拒绝。
“你们已经见过方阿姨了吗？”
“嗯，她还留着你写给他的信封和照片，我也是根据这些才找到你的线索。”
“阿娅和图图也过得很好，他们也很想你。”
“院长和阿娅都比我坚强，我知道他们会过得很好。”
“其实没有人会怪你，你没有必要离开？”
方晴晴勉强扯起嘴角。
“他们不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我害了唐正，还什么都没有留住。”
方晴晴不由的抚摸了腹部，身上的痛处已经消减，回忆的绝望依旧真切。
那一天她醒来难受得想呕吐，抱着马桶干呕时却发现垃圾桶中露出白色塑料棒。
唐正是不是发现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巴不得天天能够懒觉的赖床大王怪不得会一反常态早起。
她急切的抓起电话想要联系问个清楚，号码拨下，又不敢继续。
“还是两个人自在，我们多玩几年。”
“我们现在都这么忙，也不适合对吧。”
“我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唐正昨日那对自由的向往，对恋爱的憧憬，历历在目。
他会怎么办？
如果我想留下他会不会不高兴？
唐正自己都还像个孩子，他能接受马上成为家长吗？
自己从小都是孤儿，真的能够承担这份责任吗？
想到这些无解之题，她无助的蜷缩在床上，床头的一张白色便签引起了她的注意。
“晴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你醒后马上就来海边。”
字条在掌心反复搓揉搓揉，她抚摸着肚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嗡…嗡…嗡…
电话震动许久。
“晴晴。醒了吗，怎么还不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你快过来。”
唐正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语气瞬间扰乱她的心神，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顿时失去平日的冷静，冲着电话那头吼道。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不会同意的，你想都别想。”
“晴晴你，我知道你昨天生气，能不能今天理智点，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不。”
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晴晴，我会在这等你。”
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她倒在床上蒙头大声哭泣。
昏昏沉沉时酒店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她慌乱跑到窗前，汹涌澎湃的巨浪向前推进，瞬间淹没低矮处的别墅区，却没有丝毫停留。
唐正，唐正，唐正还在沙滩上，他还在等我。
担忧已经胜过一切，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她赤裸着脚抱起冲浪板，拼命跑出去，拼命地奔向沙滩，可哪还有什么沙滩，还有什么出路，空旷无人的大海中只回荡着她无助呼救生。
沉沉浮浮，手下这块两米长的板是她仅能抓住的。
也不知道在水里漂了多久，她抓住一切能够让她生存的东西，拼命向嘴里塞，直到被一艘搜救船路过，在她昏迷之时，被送到邻国。
“等我醒来，唐正的电话再也拨不通，我也再也没有找到过他的任何信息。”
“回国已经是一年后，我偷偷去看了唐叔叔，他和阿姨憔悴了好多，头发都白了。”
“我没勇气现身，两个人出去，却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而唐正是因为我的懦弱才回死去的。”
“你这么多年还念着唐正吗？”
秦宁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发了一条信息。
沈霖渊悄无声息地离开位置，打开柜子，满满当当的白色的药瓶极具冲击力。
他知道唐正跟在自己身后，轻手轻脚挑出几瓶让他看个明白。
一阵风灌入。
“啪”的一声响。
方晴晴瞬间有些紧张，急着进屋。
秦宁大声说道：“我扶你。”
沈霖渊立刻快手快脚物归原位，回到座位上。
画架吹到在地，他重新拾起，蒙在上面的白纱滑落才发现这是一张婚纱照。
白色西装的唐正挽着白裙的爱人，身后跟着一个小童行走在一片金色的花海中，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别动！我自己来。”
方晴晴小心翼翼将它重新固定，细细吹去上面的灰，轻轻抚摸唐正的面颊。
“怎么会不念着了，我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他，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其他人都行。”
那浓浓的离愁，饱含深情的爱意盘踞在她眉宇间，唐正抬起胳膊环抱住爱人啜泣，试图将自己的这份深情也能传到她的心底。
秦宁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摸了摸着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
“你知道当年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想让你去海边吗？”
方晴晴悲痛地点点头。
秦宁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当年是在海边准备求婚仪式。”
“他期待了很久，半夜起床偷偷练习誓词，他希望你嫁给她，他想给你一个家。”
方晴晴捂住嘴不敢置信看着他，消息太突然，炸的她完全失神，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
秦宁上前展开她的掌心。
沉淀十五年的思念，横跨半个地球距离，金色的手镯终于回到主人的身边。
“晴晴，我一个大男人带什么手镯，不要带嘛？”
“不，要戴，戴了就是我的人了，要用这个把你圈住。”
“唐正。”
“唐正。”
“唐正。”
温暖的唇一遍又一遍贴在冰凉的金属上，试图感受残留的气息，晶莹剔透的眼泪一粒一粒地掉下来，盛放着破败不堪灵魂的躯体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