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型》妫川

4、回家

　　小杨继上次之后好几天都不敢和梁玉浮搭话，生怕又惹她不快。

　　打工的日子就是一首单调的歌反复的单曲循环，而年颖偶尔的出现是曲里唯一的高潮律调。

　　很快，就是一月末了，周围人都紧锣密鼓的规划回家的计划，梁玉浮也得回去——受不住催。不过，她准备也带年颖回去。

　　电脑上悄悄多了张“2月3号上午10点火车”的便签条。

　　小杨出于惭愧希望扯些什么话题和梁玉浮缓和点关系，于是问她：“玉浮也打算回家吗？回去几天呀？”

　　“不，只是看一眼。”她的反应依然平淡。

　　小杨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离开。

　　*

　　“年颖，你陪我回去我真的很开心。”梁玉浮眺望着火车外走马灯的景象，语气里藏着说不上来的忧心。

　　“不用谢我，能陪你去见父母我很开心。玉浮，不要担心。”年颖一向善解人意。

　　梁玉浮听罢却没多说什么，眼神有些晦暗，又很快闭上双眼，轻轻靠在年颖的肩头——也许是太过消瘦，骨头硌的她有些疼，但一想到是爱人的肩头，梁玉浮轻轻的说：“我累了，先眯会。”

　　“好。”冰凉的手抚上她的头。

　　梁玉浮难得没有在年颖面前撒娇。

　　她父母的家距她生活的城市其实不远，所以两人选择了火车。

　　那是个很破旧的小村子，地小人也少，在茫茫大地中仿佛被人遗忘一般，四周都是山，交通极不便利，因此两人在最近的火车站后只能徒步。

　　下午三点，天还亮堂，梁玉浮提着不大的手提箱走着。

　　虽然小路崎岖泥泞，但还算顺利的来到小村。村里没几户有过年的气氛，甚至还有的把门窗都锁上了，黑洞洞的窗户里什么都看不到。

　　梁玉浮走到一栋矮房——不，说它是房都不恰当，毕竟那砖墙连水泥也没抹，甚至不如工地的临时住处。

　　她敲了敲门，神情说得上是冷漠。

　　过了一会儿，老旧又生锈的把手才缓缓转动，一张挤满褶皱的妇人脸庞钻出来，颤巍着说：“是……是你回来了啊。”

　　“路过来看一眼的，怎么样，你还好吗。”梁玉浮跟着她走进破屋，年颖也紧跟其后。

　　屋里处处透着“贫穷”二字，无论是看上去像跳蚤市场捡回来的塑料折叠桌，还是屋顶摇摇欲坠的老电灯，亦或是另一位躺在由几块砖砌成的“床”上的老人。

　　“……比以前好，他现在病重…已经打不了我了，我每天给他喂点东西吃，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偶尔和隔壁屋那个寡妇换些吃的日子也能过。”

　　梁玉浮沉默的听着，一声不吭。

　　“你，现在过得好吧？小苹村哪比得上大城市啊，你每年还记得回来看看我，我都……”说罢，妇人拿起沾满陈年油渍的脏衣袖抹了抹眼泪。

　　“哈。”梁玉浮忽然笑了一声，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叠现金。

　　不多，一眼看上去也就六七百左右。可妇人眼中精光一现，立刻就从她手里夺走那叠钞票，嘴中念念有词的数着：“一百…两百…三百……七百!玉浮啊，你妈妈真是……”

　　“好了!知道你要什么，我说了，三年前我就和你们俩断绝关系，每年带点钱回来是看你一个人活的不容易，别去拿我的钱给那个垃圾用!”

　　她的声音是如此颤抖，短暂停顿后又字字带着难掩的恨意——

　　“你难道不和我一样盼着他死吗？”

　　此时她的情绪十分激动，说到“垃圾”一词时，双手紧紧钳住妇人形销骨立的肩膀，尽管对方一直发出吃痛的叫声。

　　“玉浮，别激动!”年颖上前，轻轻的拍着梁玉浮的后背，好声安慰她。

　　听到爱人的声音，梁玉浮的力道也渐渐变小，松开了妇人，转头对年颖说：“我好多了，谢谢你颖颖。”

　　年颖还没开口，老妇人却猛然看向梁玉浮的后方，眼中是满满的震惊……甚至恐惧。但她一张嘴开开合合了半天，都没吐出一个音节来，唯有眼泪沿着她下垂的眼角留下。

　　梁玉浮不愿再多待，她也没理会床上老人一秒，转身就打算走人。刚打开门，就听见老妇人开口，轻声说了一句——

　　“玉浮啊，我知道过去苦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听宋医生的话啊！”

　　回答她的是震耳发聩的摔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