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色恶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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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夜，我来找你了。”
少年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帝瞻夜的耳畔，有点陌生有点熟悉。
仿佛年久紧闭的石门松动了一瞬，透进了一缕清晨的阳光。
是谁？
沉在水底的黑龙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锐利的金色竖瞳。
自从被封印在鼎湖之下，他已经沉睡了近百年。
日光无法抵达湖底，恶龙的庞大身躯融入黑魆魆的四周。
只有不远处跳动着一点萤火光亮，像是不慎落入水中的一颗星星。
那是一个少年。
他的身边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湖水隔离开来，左手掌心托着缓慢旋转的金色法阵，上面绽放着一朵火焰，明灭的火光让他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庞显得神秘莫测，右手握着一把生锈的剑，正是封印恶龙的那一把名剑：川泽。
帝瞻夜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原本插在心脏上的剑已经被拔出。
伤口附近运行着一个金色的治愈法阵，看来是一人所为。
他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人类，有何企图？
传说中的恶龙似乎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洛趋晨淡淡笑了一下，随手把剑朝着湖底一扔，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把黑色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手指勾了勾右肩前的金色辫子。
“恶龙大人可是睡懵了？”
“汝乃何人？”
帝瞻夜的声音低沉沙哑，原本沉静的湖水开始震动起来。
“你竟然会说话？”少年讶异道。
他没想到巨龙的嘴巴微张，从中竟传来了青年男性的磁性嗓音。
原来不用做口型就能说话的吗？
“放肆！”
恶龙咆哮，迸发出一团灼热的气息，猩红色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顷刻间形成一圈火焰屏障，把他与这个人类困在其中。
火焰熊熊燃烧，湖水逐渐沸腾，但是少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厉害了，水里都能生火。”
洛趋晨好奇地扭头朝四周看来看去，湖底一堆金银珠宝、刀枪剑戟尽收眼底，已经被火光照得通红。
“不愧是阿夜。”
恶龙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汝敢如此！”连话都没说完。
阿夜？
这天下哪有一人敢这么称呼他！更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恶龙的尊严不可冒犯！
平静了百年的鼎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四周围绕的群山皆为之一震，岸边的梧桐颤抖起来，落了一地的叶子。湖水开始噼里啪啦地破碎翻腾，紧接着一头将近百尺的黑龙卷着火焰风暴刺破了水面，凌越至半空中。
黑色鳞片瞬间蒸发尽四溅的水珠，在久违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双眼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湖面。
下一刻，金发少年慢悠悠地飘出了水面，滴水未沾地降落到岸边。
“抱歉抱歉。”洛趋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不晓得你有起床气。”
方才光线太暗，帝瞻夜此刻才看清了少年的全貌。
他金发蓝瞳，一身漆黑的长袍，袖口领子下摆处都绣着古怪的金色符文，右肩前垂着一根小辫子，脖子上系着一颗雪白的狼牙，脚踩一双金底黑靴。
怎么看怎么古怪。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魔修”？
少年也在细致地打量对方。
这头恶龙通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片，拖着修长强劲的四肢，张开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头上顶着一对弯曲的尖角，粗壮的尾巴上布满锋利的尖刺。
“阿夜？你？”洛趋晨顿了顿。
“不准再唤吾阿夜！”帝瞻夜严厉呵斥。
“那，瞻夜大人。”
“何事？”恶龙没好气地回应。
“你真的是龙么？”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个小子，刚才在质疑自己不会说话，现在竟是质疑自己真龙的身份！
这个目中无龙的人类，必要一口吞了他！
洛趋晨不算太傻，他似乎察觉出了恶龙的生气，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您是本地的龙么？”
“此言何意？”
“瞻夜大人的外貌与书中记载的传说相差甚大。”
“人类无知，当然无法窥得吾之真颜。”
“喔。”洛趋晨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又开口试探：“莫非，瞻夜大人爱好收藏珠宝？”
“春去秋来，皆难敌流光；唯真金美玉，可伴吾一生。”
帝瞻夜从小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到它们就想要据为己有，然后放到身边守护起来。一想到自己五光十色的宝藏，他的气也消了不少。
少年沉默一阵后道：“听不懂。”
恶龙大人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人类竟粗鄙至此。
“珠宝不像花儿，会凋谢会褪色，谁会不喜欢？懂了么？”
“懂了，瞻夜大人不是会好好说话么？”
洛趋晨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清澈悦耳。
说白了不就是贪财么？但这话他暂时不敢说出口了。从刚才一番对话就可以看出这条黑龙极其小心眼，并且爱生气。不过这下子可以确定一件事了，帝瞻夜并非传统文化中的神龙形象。
真有意思，一下子就捡到宝了！洛趋晨佩服自己的运气。
“真龙大人所言甚是，金银珠宝，爱之有道。”
“哼。”
帝瞻夜不想再和少年周旋，他阖上眼眸，让翅膀把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黑色烟雾涌出又散去，他幻化成一个人类形象，赤着脚落到了地面上。
洛趋晨睁大眼睛，再次露出吃惊的表情，恶龙忽然有一种熟悉的不妙之感。
果然，少年开口赞叹：“你，竟然还会化形！”
帝瞻夜嘴角抽搐了一下，没事，他已经习惯了。
随之冷笑：“无知的人类，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其实恶龙本来就不擅长咬文嚼字，刚才的一番谈吐只是为了维护真龙在人类心中的形象。
现在既然知道这个少年见识短浅，自己倒也不必故作高深了，也算是轻松了几分。
第一次见到恶龙化形的洛趋晨好奇极了。
帝瞻夜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肩头，垂至腰间，身着一身不羁的黑色大袍，赤|裸着胸膛露出健硕的胸肌。他的眉心有一枚血红色的妖印，前胸和手臂上也盘绕着黑色的花纹，像是刺青一般。
不愧是龙族血统！
看见少年直直的眼神，帝瞻夜不由得蹙了蹙眉：“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好看？”
“呵，无知的人类。”
话虽这么说，恶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人类。”
“我叫洛趋晨。”
“我问你，你务必要老实交代！”
帝瞻夜的眸子发出金色的光，像是两把洞察一切的利刃。
在龙瞳的注视下，任何谎言将无所遁形。
“好啊。”
“本座的封印是你解开的？”
“自然。”
帝瞻夜愣了一下，虽然他自知这是在明知故问，但还是不免有了些惊讶。毕竟这封印是由当年的剑尊亲自设下的，并且川泽剑在水中的力量会进一步得到加强。但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很轻松地解开了。
“你与剑尊是什么关系？”
“剑尊是谁？我不知。”
“那你为何帮我解除封印？”帝瞻夜一顿，低沉了嗓音，妖气渐浓，“你可知我的身份？”
“当然，帝瞻夜大人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灾烬魔龙，我当然知晓。”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洛趋晨不假思索地回答，勾唇一笑，“很简单，你打不过我。”
下一瞬间，少年的笑意就停滞在脸上，万物的动作与声音似乎也相应停滞了。
他的蓝色眼眸中浮现出若干金色的符文，光彩夺人却也异常冷漠。
帝瞻夜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繁琐的法阵，他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你看。”洛趋晨语气平淡，略带威胁，“我既然能把封印解开，自然能再把阿夜给关回去。”
帝瞻夜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他明白少年所言非虚。
这个叫做洛趋晨的小子，无须任何动作，不用掐诀，不用念咒，只要目光凝视，就能凭空设下结界，而且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如此，你放我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脑海里闪过妖怪对人类的惯性思维。这个狡猾的人类，怕是要开出什么条件来利用他了。杀人？报仇？利用？背叛？他早已见怪不怪。
洛趋晨愣了愣。
“抱歉。”
少年脸上停滞的笑意重新流转，眸中的金色符文逐渐淡去，恢复到了原本柔软的浅蓝色。
帝瞻夜脚下的法阵也消失了。
“我其实，没什么理由。”
少年笑着解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背，上面有一圈淡蓝的纹路，发出若隐若现的荧光。
“你没什么想让我做的事么？”恶龙疑惑地追问。
少年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为什么？”
真是奇怪的人。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会很有意思。”
洛趋晨笑了起来，他的金发染着日光轻轻摇曳，为萧瑟的秋风镀上一层温柔，蓝色的眼底像是一汪池水，倒映着帝瞻夜将信将疑的面庞。
帝瞻夜此刻可能还未意识到。
即便再过十年，百年，当回忆起他与洛趋晨的相遇时，这一幕总是会涌上心头。
有点古怪的少年站在鼎湖旁，脚边的湖面，身后的梧桐，黑色长袍与白色狼牙，金发与蓝眸，他脸上带着似乎永远真诚无畏的笑容，他嘴里说着愚蠢至极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他说“我会和你在一起”，他说“每一天都会很有意思”，仿佛说完后就真的不再离开，仿佛无论何时从黑暗中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站在原地，守在身边。
这一幕变成了一张不会泛黄的相片，变成了一片刻入灵魂的逆鳞，变成了一段等待百年的一见钟情。
帝瞻夜的金色龙瞳逆着太阳微微发光。
认真注视了少年一番后，他有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竟然真的没有撒谎。”
“我本来就没撒谎。”
“不，你一定是太会撒谎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色恶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