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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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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钟的午夜,黑幕笼罩着人类心底的幻境,胆小者只愿意蒙起被子虚构美梦。而放肆的人却生生撕裂开黑暗的压抑,在疯狂的奇境中,以激情去满足灵魂的叛逆。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那炫彩的霓虹迷惑着一双双放荡不羁的眼睛。
挽安急急躁躁地从计程车上跑了下来,不顾门前侍者的竭力劝阻发疯似的跑进了酒吧。
酒吧里的幽香四起,震耳欲聋的音乐正麻痹着人们绝望的心灵。挽安打心底抵触这种剥夺感官的地方,然而现在她顾不得自己。
二十分钟前,在家里熟睡的挽安接到了习希的电话。是一个好心的酒保提醒挽安来酒吧接醉酒的习希回去。
挽安明白,习希喝醉了,如果就这样留在酒吧一夜八成得出事。而现在爸爸出差远在外地,妈妈在房间里熟睡。
挽安想了想,决定要自己一个人去把习希带回来。
如此喧嚣吵闹的地方让挽安有些犯怵,走着走,别说去找习希了,她连出去的路都摸不着了。正是绝望时,挽安听见自己身边的洗手间里传来一声惨叫——这分明就是习希的声音。
挽安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恐惧,探头探脑地想要摸进卫生间。却发现里面有三五个服饰夸张的杀马特正围着习希肆意讥笑。挽安惊得有些慌乱,她不知如何是好,颤栗栗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拨报警电话。可屏幕还未划开就被一个人捂着嘴带进隔壁的包厢。
挽安彻底慌了,对着身后那个高大的身躯又是踢又是踹。可这样微弱地抗争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等到关上了门,那人便把挽安松开。他面对面地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挽安逐渐冷静下来,认清了这是自己的同学,邹予飞。
邹予飞向后退了几步,与习挽安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他一连赔笑地抓耳挠腮,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习挽安,对不起啊……我刚刚看你想要报警,有些冲动……没伤到你吧……”邹予飞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挽安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示意他自己没事,可缓过神来,她又拿出手机,企图报警。
邹予飞一个“哎呀不行”,上前抢走了挽安的手机,看见号码并没有来得拨出去,他舒了一口气。
“习挽安,你为什么一定要管这件闲事儿?”
“闲事儿?”挽安凉薄讥笑,她被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夺了手机,心里自然会有火气,“里面那女的是我小姑。你说这是闲事儿?”
邹予飞有些震惊 ,可他仍旧不改初衷,好言相劝:“姑奶奶啊,这事儿……你别管了,算我,唉……不不不就算轩哥……求你了!”
邹予飞是王意轩的铁哥们,挽安知道他们两个经常在外面玩得彻夜不归,在这里见到邹予飞时,她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
“我……我已经找人通知轩哥了,他……他马上过来。”
挽安有些漠然,现在她已经没必要跟这个邹予飞进行交谈。
很快挽安就见到了吊儿郎当的王意轩急匆匆地赶来,他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强势地攥住挽安的手腕,不管不顾地带她穿梭人群,一口气把她拉出了纷乱的酒吧。
挽安气极,感觉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实在太过无礼。出了酒吧门,周边已经没有刚才的拥挤,她把整个身躯都向后拖拽,振臂一甩竟意料之外地甩开了王意轩的钳制。
夜幕下,王意轩傲然而立,他宛若一个恶魔之子,有着摧毁一切冲动与自信。
挽安看得有些呆滞,这和之前那个懒懒散散的王意轩既是不同又是出奇的神似。黑夜似乎赋予了他更多的乖张与邪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
和往常一模一样的声音。明明自己白天还老抱怨他的幼稚,可现在面对的却是揪心的狠厉与沉静。
“挽安,你很聪明的。”王意轩一双眼眸直视挽安无神的眼睛,他说,“我觉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挽安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意轩一直都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可随和的人一旦到了不能随和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比魔鬼还要狠心。
“习希是你的小姑这我早就知道,习这么少见的姓氏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可,挽安,你很好。但你小姑不好,你知道你小姑做了什么么?不要一味地袒护她。你也帮不了她。”
王意轩拉起挽安的手,以一种柔和的音调去诉说:“挽安,你一直都聪明,可习希她蠢。她前男友江淮要跟她分手,是她自己不甘心,那孩子是她自己造的孽,现在有人找她麻烦,一点儿不亏!”
“是谁找我小姑麻烦的?”挽安抬起了头,迎上他嗜血的目光,有些固执。
“怎么,你想报仇?”
“不,我想知道习希是不是真的活该。”挽安强忍着泪水,她没有称习希为小姑,她在强迫自己以旁观者的姿态去审视这件事情。
“田如茗,也就是江淮的现任女友。”王意轩轻笑了一声,回应。
“活该!”挽安的脸上皱起嫌恶,她不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变得如此冰凉,“你说的对,习希就是活该。”
王意轩看着痛斥亲人的挽安,那十分认真呆板的样子,很是好笑。他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眼眸里又燃起了白天惯有的朝气。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小姑不会有事的,他们也就是教训教训她。”
这之后,王意轩叫来一辆计程车,溶溶的月光下,他送失魂落魄的她回了家,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说话,最终车子里是一路沉寂。
等到了家,挽安草草说了句“再见”便下了车,王意轩搅下车窗玻璃,对着挽安远去的背影喊:“挽安!再见!晚安!”
那个时候,他只想能和她道个别。
挽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或许在她耳朵里,王意轩只是喊了两声她的名字。
那一天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噩梦。挽安曾经怀疑过的所有都以它最丑恶的面目呈现,但她依旧不想承认。
习希最后被人送到了医院,借王意轩吉言,她也就只用在医院呆上一个星期。至于心灵上的创伤,大概也只能由时间来疗愈。
王意轩还是像往常一样总爱气定神闲地和挽安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挽安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不怀好意的刁难。
似乎两人只见从未有过矛盾,但也只是似乎。
很多东西之所以简单,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它复杂的一面。其实,很多人也是如此。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想法,都有矛盾。
天真也可以说是很多人伪善。
高三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漫长。高考在眨眼间就已凌然的姿态逼近,对于王意轩这种平常不学无术的人而言,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地临时抱抱佛脚了。
挽安作为王意轩的同桌,自然就光荣地成为了她的补习老师。
挽安对于这种补习的事情很有责任感,既然她应下了这个差事,那她是一定要严格按照自己的要求执行。换句话说就是,补习严苛,并且从不理会王意轩的感受。
在这种天大的事情上,王意轩倒也不含糊,虽说基础不好,脑袋瓜子倒是管用,这段时间也记下了不少东西。
等到结束十年寒窗生涯的高考结束之后,王意轩发疯了似的到处乱窜,在他这几天的狂欢中挽安根本就联系不上他了。
而挽安呢倒是显得平静许多,这十年的寒窗生涯在她看来就仿佛是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就要继续真正的生活。
挽安的成绩一向很好,志愿填的也是北京的名校。等到毕业典礼时她第一次看到了黑夜中的王意轩在白天出现。他褪去了学生的伪装,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朝气。
黑夜里的恶魔终于走到了阳光之下。
托挽安的福,王意轩的高考成绩没有垫底。但具体多少呢?他就是死也不肯说。
王意轩眯着眼睛打量着终于没有穿校服的挽安,不禁好笑地拧了拧鼻子,说:“虽然也不好看吧,但比以前可是顺眼多了。”
挽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暗讽很是不满。
“唉,对了,为了感谢习老师的无私贡献,”王意轩特意挑了挑眉说,”我请你看场电影吧。”
“好。”挽安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毕竟她觉得自己的辛勤也的确值得回报。
毕业典礼之后,就是等通知书的日子。
挽安本就没有多少朋友,所以这段时间自然不会有从早到晚的聚会风波。这些天啊她几乎都是宅在家里看书。
闷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她和王意轩约定的日子,挽安有些迫不及待,再想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去看电影,她不禁还十分期待。
挽安特意穿上了她最喜欢的浅粉色连衣裙,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精神又有气质。
等她到了影院门口时,她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地早到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对于像挽安这种有耐心的人并不漫长。看着影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有腻歪的学生情侣,有领着孩子的母亲,有一个人的都市白领,有普通的农民工人,甚至还有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夫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挽安再次瞅了眼手腕上的表时,已经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王意轩还是没有来。
挽安不得不去拨了王意轩的电话号码,听着电话“嘟……嘟……”,她感受到了失望的心凉。
终于在第三次拨号的时候有人接通了电话,那头的王意轩好像有些焦虑不安。
“对……对不起啊,挽安。如茗出了点事情,我……我这里实在是走不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挽安能想象他现在顶着黑眼圈,一脸憔悴的可怜模样。
“我没事。”
“你……要不再找个人陪你看吧,我回头一定给你报销。”
“嗯,那你好好照顾她。”
挽安挂了电话,至始至终她都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委屈和失望。她固执地要在王意轩的记忆留下永恒的坚强。
回家的路上,挽安想了了很多。
其实,她跟王意轩都是聪明的人。手机被年级主任收了,吴佳欢这样的小动作王意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默许吴佳欢的行动的,甚至在事后也不会去找吴佳欢的麻烦。
他想借这件事情,接近挽安。
她明摆着看王意轩是如何坑了自己,如何一点一点地与她扯上关系,又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融入了她的生活。
挽安曾经一度认为王意轩的特殊对待是一种喜欢,可当她再次想起了他与田如茗那意犹未尽的一吻,当她再次想起了他因为田如茗自私地让她最亲的小姑承受了羞辱,当她再次想起他为了田如茗不惜爽约……当那个时候,她终于肯承认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的自作多情。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上演着不同的生离死别,挽安明白,自己再也不会与王意轩有什么过深的交集。当他还在当他还在对他的“珍宝”关怀备至时,她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悄然路过,最终的殊途,已成定局。
有泪吗?挽安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不禁自嘲地轻笑,还是有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么?
真好,在未来,她还有机会能与更深情的爱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