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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坠崖惊觉兄未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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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稀拉地下着,却不声不响,就像是无人所知这崖上的少年般。雨更为的大了,不断冲刷着恹林边的那断崖上的斑斑血迹,那是个十七的少年留下的。
崖壁几乎垂直,尽管底下仅剩三四丈,但夏归晞的体力早已耗尽,终是无力,支不住身了。他垂下头来,不断地喘着粗气。望着自己満手的鲜血与淤泥,稍稍闭了闭干涸无比的眼,叹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么。”
接着,那少年慢慢阖上了那双桃花眸,自嘲道:“哈,我依旧还是未带回阿葬的尸身啊……”他抽着泣,颤抖道:
“……人类怎如此无能?”终于,他缓缓松了脚上和手上的力道,心意已决,身体向下坠去,“如果,我不是人该多好啊……那么,阿葬就不会死至如此了吧……”
雪霜般洁白的长睫如一对精巧的白玉蝴蝶逐着夏归晞的面庞,在黑暗中闪着点点银光,向下极速飞去!
不同于常人坠崖那样,手臂并不是像上空抓着的,而是下垂。眼睛也并不是睁得溜圆,而是闭着的,如同睡着了般。雨点尽情地在他身上狂欢,死神无声的脚步渐渐逼近了,在狂喜,在大笑。在讥讽人类的弱小,在嘲笑人类的无力还天。
“?”
悬崖下的夏葬睁开了双眸,显然,雨水也无情地着湿了他的长发与单薄的衣物。
他,摔在了一堆湿透了的稻草上,除了湿外还散发着一股铁锈味,但这股味,却是如此莫名的熟悉。那堆稻草是他还存有意识时,施的术法,从四面聚了些草干来 ,所堆成的。
而夏归晞并不知夏葬会法术,那是他忘了,夏葬却由于意外没忘,都是前世的事了啊…
但这只是夏葬认为,夏葬以为夏归晞忘却了,而夏归晞却误以为夏葬忘了,可谁又曾知,他俩都未忘却他们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呢?
夏葬阖了阖眼,浅杏色的眸子望向四周,远处大片的白玉兰树开得热烈而张扬,在四周的雨色中白得晃眼的很。
他仰了仰头,惊的瞧见阴浑的天上竟掉下个人来!
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了,怀中那人一身蓝衣,夏葬还未看清是谁,便有一脉清香逗弄他的鼻尖——白玉兰……夏归晞!?
“他怎的也掉下来了??”
在夏葬的记忆里,眼前这人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也是他这三世来最深爱的人--夏归晞。
他待自己的好,他决不会忘记。
夏葬三世来最爱的人便一直只有两人:他娘,他哥。
正斟酌着,地下那人却先醒了来。
我靠!诈尸!!!
刚醒的夏归晞却不明所以,眼前还起着层水雾,看见眼前的夏葬还以为是幻象呢:“阿葬,这是梦吧,我亲眼见你跳的崖啊……”
夏葬激动极:“哥!你终于醒了……”夏葬抽了下泣:“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我们还在一块儿呢……不是梦,不是梦……”
“真的……是吗?……是你吗,我好怕啊,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夏归晞的声音颤着,很不得将眼前人藏起来,关起来,从此只与自己在一块儿,不让任何人与他相见。
夏葬松了口气,心道:呼,还好没被发现我用的法术,要不我十年的心血岂不白费:“嗯,我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夏葬抽了抽鼻子,单薄的眸中微含泪水,眼眶是红极。
“天晴了。”
夏归晞仰头望向天空,眼瞳里映衬着青蓝色的玉宇,澄清极了,时而悠悠地游过几只飘渺的细云。天色已近黄昏,绯红的,金黄的,星星点点地落下。给开得正盛的,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白玉兰树镶了圈金边:“葬,我们回家吧。”
逆光下的少年格外夺目,夏葬不由得看出了神。
稍稍愣了愣,少倾才回过神来:
“嗯。”晞儿,这又是为何呢。你待我如此的好,才会让我爱上你,才会导致过去的种种不堪啊--
当初,你是个天下第一大门派的堂堂独生公子,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而我呢,只是个被父抛弃的私生子罢了。原本我是多么恨你之入骨:
就是因为你和你的母亲,是你们占了我们的位置,是你们害得我的娘亲被驱出门派,害得我们母子无家可归,草行露宿,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是你,都是你!凭什么你就可以衣食无忧,而我必须有上顿后无下顿?明明我们都是一个爹的孩子!
夏葬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心中愤愤的,却勉强露出了个别扭的笑。
他的娘亲为了让他活下去,自殺了!
当年,六岁的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娘亲扶着他的头对他温声:
“奘奘儿,我累了……阿娘就先走了,我留下的食粮和盘缠……该够你撑到夏府了……”
那女人张着干涩的喉咙,声音轻极了,却也留流出了铁锈的血来。
“活下去,奘儿……好好儿活下去,不要太想念阿娘……也别记恨你爹……活下去。”
那女人渐渐松开了她怀里的孩童,眼眶里强忍着泪花,最后对夏葬笑了笑转过身去……
夏葬瞪大了眼,忽的向前奔去,像是知道了他的娘亲要作甚:“阿娘!阿娘!!!”
却终是无力而为,他的娘亲,跳江了。
几日后他出发去找夏府了,还有五百里,很快了,很快了……
正是勿忘我花开的时节,五月了啊……驿路的小小勿忘我开了大片,这可他的娘亲最喜爱的花。幽紫色的,靛蓝色的……勿忘我,是他的娘亲吗?是吗,是吗?!快说话啊!!!回答我啊!回答我……求求你……
派货的官员,只瞧见一孩童对着大片的蓝色小花簇撕心裂肺,都以为他疯了。是啊,他疯了,他早该疯了,为什么我天生就要这般无能,凭什么……凭什么啊!!!
那日,六岁的孩童仅凭双手杀了四个成年的官员,围观的路人无一人敢上前……
日后谁拦他的道都得死!他们自己活该罢了,胡乱抓人,自己凭空献上了性命,没错,他说是没有错的……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间。
后来,百里的路,他只靠乞讨度日,夜晚,就只以地为席,一天为褥。
当他到夏府前时,当即倒地。醒来时,是夏归晞照料的他,可他却对此人早已恨之入骨。
他亲爱的好哥哥,夏归晞。夏归晞……夏,归,晞!这三个字在他心头早已烙下火灼般的深印,都是他,都是因为他!恶心至极,现在他有装什么好人?!可笑,实在可笑啊……哈哈哈……
但是,日后的种种方才让夏葬明白,尽管夏归唏是独子,却只因夏聂君重女轻男,年才七载的他被当作奴仆般使唤,这时候,他才知他恨错了一个人六年。
“阿葬?”夏归晞抬手捏了捏夏葬的面庞,笑道,“我们到了,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我没有。”
夏归晞忽的问起,夏葬从回忆里忽的抽出,忙答:"只是想起幼时罢。"
夏归晞解颐道"没想到阿葬还记得呢。”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勾了勾唇角,后兀自直径上前去。
再一次的,或许是早已养成了习惯,夏归晞再一次的率先上前去挡在了夏葬身前,抬手轻轻扣了叩木扉。
轻薄的木质门内应声传来中年男人的怒斥:“谁他妈的大中午吵人睡觉!”
接着,伴着“吱呀——”一声响,眼前的木扉开了,果真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老男人:满面油渍,蜡黄又消瘦的面庞,玉米般的黄牙又像烂了几粒似的,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细纹与老年斑爬满了整张脸。
他正欲破口大骂时,“唰”得瞧清了眼前是何许人。
便忙不迭地摆了张笑脸,假的很:
“哎呀,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小晞和小葬啊。”
或许是他从未如此叫过夏归晞和夏葬,他自己好似也觉得恶心,在短短几秒内轻轻蹙了蹙眉。但却被夏归晞瞧见了。
这老头今日怎的,要换是平日他早叫我们滚出去了,可如今该如何解释呢?抽了疯亦或是中了魔?
夏归晞转头看看夏葬,他脸上也是疑茫的神情。
忽然,就在霎那间,兄弟两的背后卷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奔涌着,还带有些尘土,空气也就在那瞬间化为了阵土黄的雾,令人瞧不清也望不见。
又是那一瞬间,黄沙中忽地伸出只手来,粗壮而有力,青筋暴起,将夏葬打晕了。
“阿葬——”夏归晞在夏葬的不远处,正瞧见了这幕,不由得唤出声来,黄沙便突的找到了个口,飞也似的奔涌进了夏归晞的喉腔!
“咳……咳咳,咳……”
夏归晞的鼻梁里,喉腔里全灌着黄沙,饶是不适极了。接着,又是眨眼的功夫,又一只手将夏归晞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