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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神父从屋里走了出来,停在他身边借火,蓝玛很不客气地把烟拿远弹一弹灰再叼在嘴里,他戏谑地说,神父还抽烟吗。
      神父笑笑收起了烟,他盯了一会儿蓝玛的皮质手套,过一会儿又盯着他的脸,经常有人会盯着蓝玛的脸看,蓝玛已经习惯了,蓝玛打算等他再盯一会儿就赶他走。
      蓝玛说,我说你…
      蓝先生,神父打断他,你涂白之前是会用蓝色打底吗,蓝玛惊恐地盯着神父跑掉了。
      年迈的蓝玛从宫里回来,抱起了在地上打滚的重孙子,蓝玛虽然很能赚钱,但往往处理不好家务事,他几十年间都盘旋在他妻子与情人的争风吃醋中,等他把她们都熬走之后,又要处理子女们,孙子孙女们整天吵架的事情,他抱起蓝启去参观他的实验室,孩子是激情婚姻的产物,激情的婚姻不意外迎来了激情的互相出轨和激情的花天酒地,蓝启的爸爸写信说维续婚姻需要一大笔钱,请爷爷一定要帮助他,蓝玛没有回信,他就报复似地把小孩送了过来,蓝玛的保姆阿丽是有些懒的,与蓝启最大的互动就是看他在地上打滚。
      阿丽边收拾地上的玩具边说早上有人送信过来了,蓝玛抱着蓝启去拿桌子上的信,小孩的手一直要抓信,蓝玛把信往上一抬,上面写着绮莉·伯德敬上。伯德伯德,好熟的姓,哦,威廉·伯德,是那个神父,几十年前为艾莉莎做过临终祷告,威廉不知怎的,对他很感兴趣,经常给他写信,尽管他回信寥寥,威廉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他放下信叹了一口气,威廉是唯一一个他不怎么讲话的正常的朋友。
      蓝玛在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实验室的藤椅上,他身上倒是盖了一个毯子,但是窗户开着,吹得整个实验室呼啦啦叮当当,阿丽太懒了他边骂边关窗户,即使晚上屋内没有一点光源,他还是能看见实验室大体的轮廓而不至于绊倒东西。按常理来说他这么老了身体各个零件应该退化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这么好用,不仅是眼睛他的其他器官也很结实。只是他的海绵体不结实了,他昨天刚试过。蓝玛甚至有一种感觉,他有亲眼看着蓝启结婚的希望。
      蓝玛把手放在两块宝石上,一块是皇宫拿回来的,一块是他抽屉里拿出来的,他白天细细比较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国王这么在意,为什么要求做这么复杂的机关。他继续摸着,突然眉头皱起,两块石头的表面温度不一样,在白天时候,温度升高,两块石头的体感就没有什么不同,但晚上温度下降,他抽屉里的石头恢复了冰凉,但皇宫来的那块仍旧是温温的。
      蓝玛想这块石头里面一定有不一般的秘密,然后他心里有个声音默念着,留下来,留下来,现成的代替品不是正好在抽屉里躺着吗?远处的太阳正在升起,近处参差交错的房屋和远处的平原镀上了一层金黄,太阳就像一个唱着圣歌的战士,亮着他饱满的肌肉和雄厚的嗓音雄赳赳地站起来了。蓝玛浑身充满了干劲,他走向工作台。
      蓝玛不知道他的决定给家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公鸡打了三次鸣了,蓝启在摇篮里面睡着,阿丽打开门,拎了个桶去棚子里挤牛奶。奶牛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一个丰满的女人走了过来,它怀疑它每天被挤的奶都补进她的奶里了。阿丽打着哈欠,伸手进去开始机械地一抓一松。
      过了一个月,蓝玛呈递给国王一个硬实的小盒子,这块被蓝玛掉包的石头外面设计了精密的机关,除了国王的血,谁都无法打开它,其外壳坚硬无比甚至于火无法炼开,榔头无法砸开。国王当即试了,确实如此,他非常高兴,如约给了蓝玛一箱金子。蓝玛没想到这样就蒙混过关了,其实他设计的这个东西只有国王是打得开的,其他人根本打不开,因为他压根没法跟国王解释每个人的血液是不同的,国王的要求是要让数把以血缘为纽带的钥匙能开同一把锁。这样的能工巧匠,只存在于国王的奇思妙想中,可能国王也有些许的当他同行的天资,他想。总之,如果当时国王找其他人来试一下,那马上就露馅了,所幸国王没有想到这点,蓝玛万分侥幸地回去了。
      蓝玛没想到一个月前刚立志要活到蓝启长大的自己这么快就要死了。
      关于蓝玛的死因大家有诸多猜测,有人说是国王派人把他推到河里淹死的,有人说他是得罪贵族被害死的,有人说他是得罪戏剧《巴黎圣母院》的粉丝被淹死的。关于最后一个事情是这样的,《巴黎圣母院》是当时的大文豪雨果写的,这个故事一出世就获得民众的喜爱,全国大大小小的剧院几乎场场满客,但蓝玛看了总觉得托沙莫多这个角色是在讽刺他自己,他异常地愤怒,简直是四处找这部戏剧的麻烦,贵族们也不喜欢这部戏,乐得去推波助澜。
      不过大家公认的一点是,蓝玛也活得够本啦,他已经够老了但是不死,活脱脱是老怪物了。怪物这个词对蓝玛来说并不陌生,蓝玛从小就被叫做怪物,到他老了大家就叫他老怪物,但老是放在前面的,比怪物先出来,有些人还颇为仁慈的叫他老东西,这下好了,怪物彻彻底底不见了,蓝玛开始起享受自己的老来。蓝玛自己也记不得他到底几岁了,他没有岁数,他母亲也没有岁数,因为他母亲是牧场的女工在草地里生的,而他母亲的父亲大概是南边来的艾塞克斯小伙子中的一员,每年秋天他们都成群结队地从北边过来帮忙收割农作物,然后在来年夏天的草垛上留下一个个小婴儿等待自然分解。艾莉莎何其幸运活了下来,蓝玛作为一个挤奶女工的孩子自然没有被记下他是哪一年出生的。
      在身体即将沉下去的时候蓝玛想,等人们在他的葬礼上讨论蓝玛这伟大的一生终于落幕时,在牧师板着脸干巴巴的念写好的悼词时,在他的家人为他假惺惺流泪时,一个问题终究是逃不过去了,他到底几岁呢?他只记得离父亲离开的时候他才小绵羊那么高,应该不超过十岁,可是这中间过了多少年呢,他实在记不得了。
      不过后来的一个传闻盖住了大家对他死因和长寿的好奇,那就是蓝玛的肤色,蓝玛全身都是蓝的,并且这一点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证实。蓝玛被捞上来后,脸上的白粉已经冲刷掉了,众人惊异地发现他是个蓝人。蓝玛的子女中只有二女儿蓝琪和嫁到利物浦吹海风的四女儿蓝亚希还活着,蓝琪扑到蓝玛身上哇哇大哭,阿丽抱着蓝启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蓝启在玩脖子上的一条项链最下端坠着的一块圆圆的石头,那是蓝玛出事前送给他的。怪不得每次都要摸黑搞呢,阿丽想。60岁的蓝琪起来的时候身上挂着的叮叮当当的黄金饰品沾上了蓝玛身上的白粉,她现在活像阿德勒画下金光闪闪的《鲍尔夫人》。
      她一生中经常向父亲哭诉,她哭钱不够用,她哭男人背叛她,她越哭越得不到同情,越哭越只剩干嚎,她抱怨父亲的爱越来越少,搞得她要越演越逼真,阿丽有些鄙夷地看着她哭,阿丽不知道的是,蓝琪这次哭是真心的,因为她明白了小时候父亲的各种奇怪的举动,所有人禁止吃深色的东西,白天不准出门,以及不许所有蓝色的东西出现在家里。不出门对母亲来说非常自得,因为她从小就很害怕阳光,但对于爱玩闹的孩子们来说,就非常难熬了。
      蓝琪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她一次次向父亲索取时,她感受不到爱,而在她回忆起小时候最反感的父亲的霸权和管制时,她却能感受到浓烈的爱了。
      说起来蓝玛全家富起来还是靠一种化妆的粉,蓝玛管它叫奇迹美白粉。蓝玛想不通这个东西怎么会卖得比他的载人飞行风筝还畅销,明明后者才更有实用价值,但随着奇迹美白粉的热销,财富滚滚而来,他也就懒得去管什么了。
      在奇迹美□□来之前蓝玛一家吃了好多苦头,这些苦头是蓝玛造就的,构成了蓝琪诸多不好的回忆之一,蓝玛每次发明出什么粉,都要往全家脸上抹,出来的成品不是太臭就是不够白,只有白得发光的母亲躲过了一劫,无奈地看着蓝玛作弄小孩的脸。而且她疑心正是因为他乱动孩子们的脸才让它们在阴影处看时有点微微发蓝。蓝玛最后研究出含有铅粉的奇迹美白粉,是无数次失败的实验中最成功的一种,涂上粉的脸能够像鹅蛋壳一样白,之后美白粉很快在a城畅销起来,但是他却不准家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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