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书不盈》北陆时昭

1、第 1 章

　　站在门前，孟陬再次抬头确认了门牌号，随后走入了这间包厢。
　　房间不大，零零散散坐了四个人，有男有女，除了角落穿着白裙子的女生都是孟陬熟悉的面孔。正对着门口的是个穿黑色T恤的年轻男生，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抬头看去，发现来人直接起身。
　　“才来！等你好半天了！”
　　江与尘站起来挥手招呼来人过来坐下。
　　“温姐，人也齐了，喊服务员上菜嘛？”
　　“行。”
　　被称为“温姐”的是角落里的白裙子女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回了江与尘的话就接着低头拿手机发消息。
　　趁着菜没上的空档，孟陬悄悄扫视了一圈桌子上的人——身旁是自己的半个发小江与尘，另一面是对接编辑燕春晚，斜对面是江与尘的堂弟梁衬，剩下的便是那个从自己进来就一直没抬过头的女生。
　　思及此，孟陬悄悄拽了拽江与尘，示意对方看手机，随后打字。
　　“那位是？”
　　“公司那边来的，说是辅助春晚姐工作，这不让你们认识一下嘛。”
　　江与尘抬头，有些得意地朝女生方向努了努嘴。孟陬顺着方向再次看向女生，却正好撞上对面刚刚抬起的视线，仅仅是一瞬间，两方又很默契的再次低头，气氛变得有点尴尬。偏巧还有个没眼力见的一直发消息，“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包间的门被推开，侍应生端着前菜放在桌子上后便离开了。大家都放下手机，但却没一个人动筷子，孟陬看着燕春晚，梁衬看着江与尘，燕春晚和江与尘又看着角落里的白色人影。
　　被盯得有些受不了，那个白色的人影蹭的站起来。
　　她个子不高，大概也就155上下，有一张清秀干净甚至有点病弱的面容。
　　站起来后理了理因为久坐有点皱巴巴的裙子，女生开口：“…我是温蠖，目前作为助理协助燕…春晚姐工作，还请多多关照。”说完很快地坐下了，好像生怕被屋内几人多行一秒的注目礼，坐下后看到几人还是呆坐着，又补了一句“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见面，啊，大家，放松点，都吃嘛，这家是我选的，饭菜很不错。”说着自己动了第一筷。
　　有了第一个人开始，后面的事也就没那么僵硬了，菜陆陆续续上着，江与尘几人也互相聊着天，聊的开心了三个男的还喝了酒，称不上醉但肯定也开不了车了。
　　晚饭散席，江与尘拽着梁衬先跑了，剩下孟陬站在门口，他酒量没有长期应酬的那两人好，几杯下去已经有点晕乎乎的，走出饭店，男人斜站在门口吹风，喝酒是计划外的事，孟陬自己是开车过来的，现在肯定开不了，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一条叫“代驾”，另一条叫“打车回去”，他两个都不想选。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很显然，孟陬的童年不只有不幸，还有社交ptsd，他是真的真的一点不想见到陌生人——哪怕是代驾或者出租车司机。
　　“喂！那个…你站在这干什么？”
　　孟陬转身低头，看见温蠖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温蠖没喝酒也没有社恐，自然没他那么多顾虑，饭局结束后准备直接回去，结果却在门口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风中沉默。
　　“不回去？”
　　“啊喝酒了，开不了车…”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孟陬的心理防线已经碎掉了，他后退半步斜靠在墙边，房檐下的补光灯打出一团硕大的影子，把温蠖完全罩在里面。
　　“打车吗？还是帮你叫代驾？我不知道你酒量不好…或者你家在哪？我开车送你？”
　　温蠖往前走了两步，踩在影子的胸口上。
　　“…麻烦了，我家的位置微信发给你，谢谢你，温蠖。”
　　高大的男子直起身，又团进车后排，半夜的城市只剩下黑暗，车子安静的在路上飞驰，一路无言。
　　“这就是昨天走之后发生的全部了？这么简单？”江与尘有些震惊地大叫，他今天一早就跑到孟陬家门口“咣咣”砸门，孟陬都是被吵醒的，现在正一边勤勤恳恳的多做一人份早餐一边经受自己为数不多朋友的带来的精神攻击。
　　听完他的疑惑，孟陬放下手里的盘子有些不解，“你还想多复杂？我你不知道？”
　　你们不应该有偶像剧男女主一般的邂逅吗！
　　江与尘只敢在心理鬼叫，说出来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郁闷了，气的这位公子哥一个人吃了一份半的早餐，逼的另一份早餐的主人又泡了麦片。
　　吃完饭就该说正事了，孟陬并不认为这位游戏人间的少爷能有什么重要的正事，但还是放弃了打扫卫生的重要工作，转而坐下听他胡扯。
　　桌子另一边，江与尘抄袭孟陬也泡了杯麦片，美名其曰养胃，喝了一口后他开口道，“我表弟，就是梁衬，你认识的！他想开个书店，缺店员，上10下5双休，我一想，你不正好想找份稳定点的工作吗！”越说越兴奋，到后面甚至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他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有钱啊——你这是什么表情？翻我白眼？总之你看，这是他目前的图，还在收拾但大差不差了。”
　　江与尘把手机拿给孟陬，图片里是一个有点复古装修的两层书店，一楼还划出了一块甜点区，门口摆着几束娇艳的花。
　　不可否认，工作环境工作时间都符合自己的要求，但孟陬还是有点犹豫，无他，他是真不想和人交流，太耗费自己的阳寿了。
　　认识多年，朋友还是这种不爱说话的闷骚，孟陬一个眼神江与尘就知道孟陬在想什么。
　　“放心，你主要就是帮忙搬东西，做做甜点饮品什么的，前台梁衬那厮还找了个小姑娘，那女孩负责收银交流。怎么样，入股不亏啊，待遇我帮你谈，他开书店纯粹娱乐活动，工资肯定比你进厂打零工多！”
　　接受度一下变高了，对于这门差事孟陬还是满意的，但他还是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理底线，于是说自己还要思考一下，留江少爷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自己去收拾早餐残局了。
　　孟陬做家务不慢，但加上昨天累计的工作干下来也没多快，正当他准备享受单人时光时，走出厨房，江与尘竟然还没走！还坐在他的沙发上玩手机！
　　手里还拿着抹布的孟陬心情复杂，他走过去，踹了一脚自己亲爱的发小，“还不走？叔叔不是给你下了死命令吗？”
　　“他管不到我，更何况今天周末。说真的，这个工作我真觉得挺适合你的，试试嘛试试嘛，就当帮我的忙了！”
　　我能帮上你的忙？你需要我帮忙？这也算帮忙？
　　内心疑惑三连，表面不动声色的在江与尘那件很贵的衬衫上蹭了一把带着水的手，收获江与尘被冰到的一声“嘶”。
　　“行，大概什么时候。”
　　“你要同意其实吧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看看！话说你洗碗不用热水啊，这么凉，冰死了，啧，受虐倾向啊你。”
　　不想回答，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孟陬心情值下降了两个点并表示不想出门，体现出来的就是他摘了围裙躺到沙发上的空位置。
　　“走呗，医生不也让你多出去逛逛嘛。”
　　“啧，烦，开工确定再说。”
　　“我走了你准备一个人干什么？又在那一个人阴暗地锻炼内卷啊！”
　　江与尘从沙发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孟陬，然后一把…没拽起来…
　　“真不去？看看呗？”
　　“不去，稿没写完。”
　　“过去写，正好看看环境提前适应。”
　　孟陬坐直身子合上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一把捞起转身进了卧室，末了不忘把门锁上了。
　　听见清脆的“咔哒”声，江与尘知道今天没戏了，自己又待了会儿见仍旧没有反应只好悻悻离去。开门，关门，屋内传来第二道门声，过了好久，传来第三声门响，孟陬推开了书房的门，笔记本电脑被关机盖着随手放在桌子上，高大的男子顺着门缝确认外面没人后走出卧室，此时身上已经换成了出门的衣服。
　　孟陬拿了车钥匙手机，离开前又抓了一把薄荷糖塞进外套口袋里，第四声门响后，房间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