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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重返关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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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有点险的,若不是月隐下意识得去天一堂瞅了眼,若不是老船工心中有愧,多拖了一刻钟发船,月隐是没有办法顺利上船的。
“这是姜子茶。”张和平勾着身子钻进舱内。
月隐有名令,可这无名的小娃娃却没有,张和平权衡了一下,只能将她俩安排在放杂物的舱底,看着娃娃可怜,又送了点热茶给这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暖暖身子。
“你怎么总没好时候!”看着吸茶的大丫头,舔茶的小丫头,张和平心里嘀咕的话冒到嘴上来。
“张叔就是好时候。”月隐刚吸溜一口茶,从里到外得热乎,嘴上随口一应。
哎!这随口既不是敷衍,亦不作恭维,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月隐看着张和平发愣的脸,笑得腼腆:“若不是张叔拖了一刻,我和这小东西还走不掉呢。”
大丫头发紫的唇角勾了起来,暖融融地化在热茶的蒸汽里,将张和平这个遍经世事的老船工心中也搅得暖融融的。
“唔,倒是会说话!我去给你们找些药来。”
“张叔,找些吃的吧,给这孩子。”
“等着。”
黑发老头屁颠屁颠得爬出舱。
月隐看见老头手忙脚乱的背影,笑出了声,低头去看小丫头,她正揪着稻草在舱板上画来画去,月隐想说些什么,却又记起先前的那句不要说话,便只轻轻摸了摸这小丫头的脑袋。
收手的瞬间,袖中的藏着的牌子掉下来,撞到木板上,将她的心口也撞出一个角来。
她好像又看见了尤寅阳临死前的那一眼,清白干净得不像一个魔修,他杀过很多人,践踏过无数人的尊严,可是……
这磨花磨光的名令,月隐认得,是她的,是她从不老泉被捉走的那一天,走失的那块名令。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块名令一直揣在尤寅阳的身上,每当尤寅阳被静欲之术折磨得发疯时,他就会掏出来这块名令小心得磨去一个字角,想一次,便磨去一个字角,想一次,磨去一个字角。磨尽的每一个字角,都是尤寅阳和这块名令的主人之间,隔出的距离。
林月隐,林月隐……林月隐……尤寅阳发疯的时候也知道,这名令的主人永远不会喊出属于他的三个字,名令上的名字。
“来来来,趁热,刚烙的饼,小丫头,来一口!”张和平托着两张油滋滋的饼上前。
月隐迅速将那块磨光的名令塞到袖子里,笑着问:“这船到哪儿?”
“上都上来了还想下去不成?”
“我怕离家太远。”
“不远,直接给你送回家。”张和平看着月隐继续解释:“上面下了令,有些班次估计要停些日子了,你是赶上趟儿了。”
月隐笑了笑。
时来运转。
她是时来运转了,只是虎校城内的探子们再登不上南下的班船。
顺风顺水不理城,刚下船,月隐也没感觉有什么变化,甚至连雪都停了。
她带着个小丫头先去云来客栈,没看见韩仲奇的身影,有些疑心,左右打探了才知道,鬼府楼换了新主人,这几日忙里忙外,正准备将新城主的上任宴和着春节一起办。
月隐坐在桌边看着楼内楼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心中只希望这喜庆能更长久些。
这边结完茶水账,转身去不理阁找韩仲奇。谁知进了楼阁,一连报了三遍秘书监韩大人的名号都无人知晓。
好巧不巧,一无所获的两人在不理阁的门前撞上了。
“兰芷。”
月隐牵着个娃娃,定在了楼前,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女子,像是幻觉。
兰芷二话没说,上前就抱住了那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尽管这个小乞丐比她还高上半个头。
“怎么又瘦了!”兰芷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正巧拍中了有伤的那一侧。
疼得月隐嘶了两声,
“怎么了?怎么了?”郁兰芷扯着衣服就要钻人衣领子里瞧。
“哎哎。”月隐起初还让了两下,只是没扛得了兰芷那一头脑热的拗劲。
领口的衣服越扒拉越开,隐隐露出白色的裹胸,左右犟不过,只呆呆立在原处。
“你们……干嘛呢!”
“看什么看!”
兰芷仔细打量着衣领下的伤口,无心搭理后面的声音,随意拨弄出一脚,被男人灵巧躲过。
“没大事,一会儿弄点药,敷敷就行。”
“这位是——”男人提着个漆光的盒子指着月隐。
兰芷转身挡在她身前,大气朝后一指:
“我妹妹!”
男人歪嘴看兰芷那得意样儿,调侃道:“您这姐姐怎么既不长脑子也不长个儿?”
兰芷笑着去追那漆亮的盒子,忽然想起月隐还站在阁外,骂骂咧咧退出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不由分说得将人绑回了客栈。
敷了伤药,换了衣服,月隐全身爽利了许多,只是兰芷这衣服有点小,月隐坐在床边小心拽着胸前的布料。
“还不错。”
月隐抻了抻往上跑的里衣,随口问了句:“什么还不错?”
“有进步。”说完这话,郁兰芷就后悔了,站在桌边转身去看,只见坐在床边的丫头,没心没肺得朝她笑了笑。
“有点儿小。”
月隐按了按胸口,一抬头却望进兰芷幽深的眼中,短暂的寂静让屋子里飘起的尘灰都碍眼,月隐笑着捉来一边的小丫头:
“可饿了?”
小丫头看着她并不说话。
“兰芷,你看着她,我去楼下要点儿吃的。”
“已经两年了。”
两年,从掖和城那一别之后,竟然已经两年了,月隐从来没算过时间,她只知道一直走,一直被推着往前走。
“两年,百分之一而已。”月隐笑笑。
筑基期,两百岁上限。
“你倒是心态好,小呆子。”
兰芷的指节落到她额中,两人目光撞的一瞬间,都有些局促和慌乱。
窗外突然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两人抬眼看去,黄光接着绿光,顶天而上,在天上开出花来。
“又过年了。”
“是啊,要过年了。”
不理城中,一时热闹,人们短暂忘记疾病的苦楚,城楼上的红灯笼映着斑斓的焰色,将不理城的冬夜点亮。
“老福,拜个早年!”月隐提着两壶好酒上前。
福东海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拨着算盘的手停了一下。
“小豆子。”
后院跑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孩,面色黢黑,眉目倒是清澈干净。
老福抖了抖算盘,进了内院,小男孩拦在月隐身前,奶声奶气:“客人,可有什么中意的?”
月隐转身将酒放在柜上,看着眼前豆芽菜一样干瘪枯瘦的小孩,笑了笑:“看着你们家掌柜的,别喝醉咯。”说着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小豆子。”
看来老福还在生气,也罢。
月隐心里想,手中还有些紧要的事儿,不若下次再来。
小男孩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人,好像一场梦。
三天后
兰芷同月隐顺利来到太极境内。
“可饿了?”白衣女子低头询问。
还没她腿长的奶娃娃,看了一边的黑衣女子,目光躲闪。
月隐笑了笑,知道她眼中的那点儿忌惮。
“兰芷,我们先歇一会儿。”
“歇歇歇,不是在吃饭就是在拉屎的路上,你这就要开始养孩子了?”
看着一脸幽愤的兰芷,月隐抿嘴笑了笑:“我可算不得什么好去处,回山前不是得给这孩子找个托付么?”
“真的?”
“当然真。”月隐推攘着兰芷往前。
等小丫头吃好喝好,又去成衣铺买了两套体面衣裳换上,三人才上山。
本来因近年关,兰芷是想早些回山凑个热闹,攒点贡点的,可小呆子却闷声不说,非要从太极停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得不要办儿的大事。
兰芷闷头往前走,回头看看山路上的一大一小,那小的爬山爬得蔫不拉几,大的便小心翼翼的搀着小的。
好一个母慈……..不对!兄友弟……也不对……
“看什么呢?”月隐抬头,看着站在山路上沉眉思索的兰芷,笑着问。
兰芷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撇了撇嘴,扭头就走。
月隐摇头笑了笑,突然一阵灵气波动,惊得兰芷瞬间闪至月隐身边。
月隐将那小丫头搂到怀中,环视四周。
兰芷看她,摇了摇头。
“今天有些古怪。”月隐开口。
哪知这话一落地,山岚倒流,天地逆转,而月隐手中的那个小丫头如云气消散,没了踪影。
“兰芷。”月隐慌张得喊了一句,倒栽在了地上,眼前出现五个素不相识的太极弟子。
“我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来了个倒栽葱这怎么赢?”背着剑的少年岔着腿指着地上的女人。
向东这个人外号随缘道士,对于这个倒栽葱的到来没有太多反应,抚慰一边跳脚的少年人:“既来之,则安之。”
“东哥,你是安了,我的大鸟蛋可就飞了,鬼姐的脸皮子也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月隐摸了摸屁股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敢问这是……”
“比赛,一定要赢的比赛。”说话的女人,红衣打底,白衣罩红,跨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手中两把短匕互相磋磨着,浸出寒光。
“啊?我……”月隐故意装傻。
“来不及了,你跟在我们身后,最远不要超过百米。”头戴白玉冠的男人开口。
月隐眼见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跟窜天猴似的噌上天,她傻站在原地。
正想着怎么跑,被那急性子的少年一把抓起。
“鸟蛋,鸟蛋,快动起来。”
这是太静山上“五峰会”,即五峰争一,夺得冠首的队伍即能获得已知大奖。
穿过山腰浮动的云气,耀眼的日光直射眼前,眩得人眼花。
月隐抬手去遮,穿过手指的缝隙,依稀可见,宛若五指的碧峰山座,耸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