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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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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寅境内,中都皇城,延年殿中。
沈慎刚下了早朝,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殿内,头上的冕冠流珠随着他的情绪波澜起伏,
“去把贺勋给朕叫过来!”
太监李小泉被吼得一愣,忙跑出去把还没走远的贺勋拦了下来,来了个九十度弯腰。
“侯爷,皇上召您。”
贺勋刚进殿门,沈慎就捞了个桌上的奏折一把砸在了贺勋的肩上,可想在朝堂上贺勋应该是把皇帝气的不轻。贺勋负单膝跪下,低着头。
沈慎在阶上俯视着贺勋,质问他
“为什么要在朝堂上阻止朕,朕有哪里不妥?”
贺勋不抬头,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上,边沙伯之死事有蹊跷,若是昭国所为,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臣以为是有他国挑拨。”
“可是边沙伯确是死于昭国人之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朕也派人跟他们心平气和的谈过,可他们在无法洗脱罪行的情况下连一座岚城都不肯割让!
死的可是边沙伯啊,边沙伯一死,东南三州六郡守备军群龙无首,可是给了昭国好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如今昭王态度如此,朕若不先下手为强,让天下置大寅于何地,置朕于何地?”
“皇上,岚城乃昭国边境之城,对昭国的疆土有着不可替代的防卫作用,更因与我国潭城数代贸易而富庶安宁,昭王断然不会割让。
且不说岚城东接护灵河,南抵猿桑山,易守难攻,而今我国东南空缺,国防不稳,您大可以提些别的要求,出兵当真是下策。”
“你说的这些,难道朕不知道吗?所以朕,派去的是你。”
皇帝一语一铿锵,眼神里的野心与温文尔雅的沈慎判若两人“贺勋,开疆扩土,本来就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自古以来,天下君王的野心,连总角稚童都略知一二。
这就是皇位的魔力,不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哪怕权倾朝野,也不会体会到那种被欲望吞噬的面貌全非的痛苦与欢愉。
哪怕沈慎曾经甚至责怪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杀疯了眼,让百姓平白罹难,可如今,他也成了视人命为蝼蚁的君王。
贺勋岂能不知道皇帝根本没有在乎边沙伯之死的真相,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打破两国僵持和平的局面。
可是岚城数年来作为和大寅边疆进行贸易的城池,也给过贺勋常年在外的驻守边境的生活一丝温暖。刀兵相见虽是常事,但贺勋终究不想伤了岚城的百姓。
可他作为大寅的定国侯,便只是个要忠君之事的大将军,他已经不能再阻止了。
贺勋不再辩论,抬头拱手
“替皇上开疆扩土,是臣的本命,臣领旨。”
皇帝的情绪不再激动,他从阶上走下来,扶起并仰视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贺勋,沈慎面容清秀,温润如玉,此时他隔着流珠的眼神撒在贺勋身上满是温情,
“那朕就在宫里,温酒等着朕的大将军凯旋!”
“定不辱君命”
贺勋拱手告辞后,直接去了枫林校场点兵,穆影看到了贺勋,放下手中正在擦战车的抹布,跑了过来
“侯爷,皇上真的派您出兵?”
贺勋点头。
“不是我多嘴,征讨一座小城,哪需要侯爷出马啊,各路将军诸侯谁不能干”穆影撇撇嘴,又觉得自己说多了,随即转了个话题“侯爷此次,真的要从枫林校场拿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久无战事,这些兵在校场里被泡软了骨头,我带他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贺勋拿起弓箭,对着靶子闭单眼开弓,弓被拉了个满月,倏的一声刺破空气,穿透把心而过。
他看了穆影一眼,把弓递给了他
“准备下去吧,明早之前,让将士们整装待发地站在城门烽火台等我,粮草先放出去,我们天亮出发。”
“是”穆影自沈慎登基之后跟随贺勋,两人并肩作战已有两年多,穆影骁勇善战,聪明伶俐,跟贺勋默契非常。
贺勋吩咐完,拍了拍穆影,转身走了,留下穆影在原地担忧地皱了皱眉,想想还是不放心,慢悠悠开口道“侯爷…你…”
贺勋摆摆手,头也没回“放心吧,我肯定起得来。”
“希望如此吧…”侯爷起床不易,穆影原地叹气。“这侯爷什么时候能成个家,丫鬟管家不敢趁他睡觉近他的身,敲门又敲不醒,真愁人…”
这番对话之后,定国侯亲自挂帅出征的消息在寅朝内不胫而走,这才传到了楚怀龄耳朵里。
大军浩浩荡荡地自中都出发,这一路,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含羞带怯的来瞻仰定国侯容颜的。要么花痴的尾随着被哄走,要么自愧不如的一跺脚,喊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儿童们留连戏蝶,农民们播种插秧,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贺勋骑在马上,只穿了个轻甲,未带臂缚和头盔,窄袖折在手臂上,银白色的垂冠拢着高束的马尾,剑眉星目的脸上恣意风雅,与将士们毫无官威地一路高歌阔谈。
意气风发的少年军队一路席卷着风尘,经山河,过村庄,弓背空明,剑照晨霜,踏风走马向远方。
午时,穆影接到了情报兵递过来的信,看了一眼,转过头对贺勋报告
“大帅,与我们之前接到的情报不同,昭国主帅不是镇北王楚放,是他的儿子,骠骑将军,楚煜。”
贺勋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临阵易帅,不是个好做法啊。”
“也许不是临阵易帅,而是他们故意如此,来扰乱我们的视听。”穆影想了想
“不过这个楚煜,我们对他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楚煜此人,从小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他从底层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并不是靠他的父亲。
他用兵之道十分偏激,十七岁时,就在他父亲还在跟北部胡蛮交涉胶着之际,带兵奇袭胡蛮六部的纳兰部,率三千将士剿灭敌军两万人,使昭国占据了那场战事的主导地位,大获全胜,楚煜因此被晋升骠骑校尉。”
“校尉?他立下如此大功,这奖赏未免小了些吧。”跟在后面的付安听闻,凑过来问。
“没错,但这是因为,楚煜出兵,本来就是在违抗军令,他当时本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权力,但你猜怎么着,他偷了楚放的军符,哈哈哈,最后还是他爹替他在皇上面前做了解释,听说他爹回去就怒发冲冠地问他,小兔崽子你跟我说一声不行啊哈哈哈”
贺勋一笑“但若他真向楚放请了兵,楚放是不会给他的。”
“要说他彻底在军中立稳脚跟,是他十九岁那年,也就是去年,率兵突击胡蛮六部,连斩纳兰王,屠龙王,折邪王,三王,以及胡蛮两个世子,灭胡蛮四万兵力,功冠全军,好不骁勇。
但您猜怎么着,他又是没领命,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自己率兵去了,哈哈哈哈,最后只升了个将军,被楚放关了两个月禁闭。”
“要我说这哥们挺有意思的,打仗跟过家家似的。”付安没心没肺地哈哈笑。
“所以他才不应该只是个将。”贺勋看着远处的日光有了颓下去的趋势,知道已经是下午了,收回目光,对穆影说“晚歌,你对楚煜既然颇有了解,那这场仗,我就交给你来打。”
穆影愕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贺勋牵着马,对他说
“枫林校场是新兵,他们年轻骁勇,训练有素,练好了就是你麾下的利刃。
你跟随我两年多,我了解你,楚煜是才,而你也是,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把指挥权交给你,这是你的第一场战斗,你去搏你的战功,本侯为你坐镇军中。”
说到这,穆影明白了,侯爷这是要把他向上推一把,而这一把能把他推到什么位置,就看他这场仗怎么打。
贺勋在这个时候决定如此,必然是盯着边伯侯那个空缺去的。
好男儿志在四方,说不想加封进爵是假的。穆影听到贺勋的话,血液都随之澎湃了起来。
两年前他和众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慕名投入贺勋门下,在几百人里脱颖而出成了他的副将。本就是盼着步步高升去的,但现在若是真的高升,舍不得贺勋也是真的。
贺勋身居高位,人人都把他当成老成持重,威风凛凛的定国侯仰视,忌惮,敬而远之。
但穆影知道,他只比自己年长两岁,跟他一个年纪的公子哥们,一个个在繁华富庶的京城里逍遥得好不快活。
而他只能终年独身一人,像一座屏障一样,守着大寅的万里山河。
穆影有时心疼贺勋,却又无可奈何。